飄天文學 > 在冬夜之前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週日。

    明天就要進組,臨走前,溫昭爾去墓園看爸爸,路過花店,習慣地買了一束白色鬱金香。

    以前每逢花季,溫承明都會吩咐阿姨把家裏花瓶裏的花都換成白色的鬱金香,她小時候以爲是爸爸喜歡,後來才知道只是因爲白色的鬱金香是媽媽最喜歡的花。

    墓園在海城一座小山上,被掩在成片的樟樹裏,不大,這會不是掃墓的時節,只有溫昭爾一個人在,其實她以前最怕這些的,不知怎麼自從爸爸去世後,倒是沒什麼感覺了。

    溫昭爾把花放在溫承明的墓碑前,然後隨地蹲下,六月末,午後的日光還熱烈着,她頂着大太陽,在墓園陪了爸爸很久,沒說話,但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

    當初是梁綺芝堅持把爸爸骨灰帶來海城安葬,溫昭爾知道,媽媽那時候就不想再回宜市了,大概宜市真的有太多讓她心碎的回憶。

    就像溫昭爾相信爸爸不會爲了利益會去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一樣,梁綺芝當時也同樣相信自己的丈夫,起初她也爲溫承明辯解過,還試圖想過調查公司當時的賬本,但後面不知是情緒原因還是什麼,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溫昭爾忽地垂下頭,有點無力的難過。

    從墓園離開,已經是傍晚,日落融金,堆在天際。

    回到家,江振國也在,陪梁綺芝在客廳追一部古裝劇。

    可能是剛從墓園回來,情緒有些低落,溫昭爾強撐着精神,打了聲招呼後便回了房間。

    臥室裏,她趴在牀上,聽着從客廳傳來電視劇不高不低的聲音,有些愣神。

    這幾天看下來,江叔叔真的把媽媽照顧得很好,她也是真的很感恩,可是她好像還是沒辦法打心底地接納他,怕如果完全接納了江振國後,心裏原本屬於爸爸的位置會慢慢地被取代,然後漸漸被遺忘。

    她想起那天周聿無意間問到媽媽和江振國結婚的事。

    她想,或許媽媽也是這樣想法,所以即使她和江振國的感情很穩定,也沒有談及到婚嫁。

    她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記着爸爸。

    --

    周聿自從回國後每天忙得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在巴黎那幾天積了不少工作,加上沿北鎮項目剛啓動,有時候一天下來能開四五個會議。

    這天,難得在傍晚前處理完文件,公司門口,陳檳最近也跟着他連軸轉了好幾天,周聿沒壓榨人繼續當司機,擡擡手讓他直接下班。

    開車回家,半路接到沈君電話,讓他回苑竹山莊喫飯。

    進門時,餐廳長形方桌上,老爺子坐主桌,周達禮夫婦坐兩側,阮千儀這兩天帶團巡演回來,剛巧也在,桌腿旁,paper一如既往地趴在那睡得鼾響,一家人難得跟年夜飯似得整整齊齊。

    飯後,老爺子把周達禮叫去了書房,少了兩個冷麪王,氣氛輕鬆不少。

    客廳電視在放一檔綜藝,阮千儀和沈君坐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多半時間都在聊天。

    周聿懶懶地窩進一旁的單人沙發,弓着背,雙手撐在膝蓋上,在低頭看手機。

    屏幕裏,是他和溫昭爾的聊天頁面,自從那通被掛斷的電話後,兩人一直沒聯繫過,周聿是忙到沒有時間跟人聯繫,而溫昭爾,想也知道不會主動聯繫他,所以聊天框上顯示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是半個月前。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將落不落地懸了半天,最終他按滅屏幕,瞥見一旁的置物圓椅上一本雜誌,封面一看就是跟芭蕾舞相關的,估計是阮千儀看完順手放這的,拿起心不在焉地翻了兩頁,沒什麼心思欣賞,很快又放回原位。

    重新按亮手機。

    沈君跟阮千儀姑嫂倆關係很好,也沒關注到周聿那邊難得有點毛燥的情緒,話題一個接一個,面前綜藝裏畫面正好切到一位女明星,沈君想起來:“你上次是不是說這個瀟瀟以前是你學生?”

    阮千儀看過去,說:“也不算學生,藝考的時候找我指導過兩回,資質還行,也考上舞院了,當時我還想她努力訓練幾年,後面有機會招進宜芭,誰知道人一早就是奔着當明星的,大一就簽好經紀公司了,也沒什麼心思在跳舞上,在舞院四年下來,專業都快廢了。”

    沈君輕笑:“也難爲你們一個舞團還得跟經紀公司搶人。”

    阮千儀也很無奈:“現在外頭這些燈紅酒綠的,誘惑太多,能靜下心好好跳舞真沒幾個,今年這屆就有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上個月都快籤保送表了,又說不來了。”

    “這麼突然?”

    “聽說也是去拍電影了,我聽舞院老師說那女孩平時訓練也挺刻苦,能看出是真愛芭蕾,他們私下都說是這孩子以後是能到首席的苗子,知道這事後都挺意外的,”阮千儀搖搖頭:“可惜了,芭蕾舞跟其他專業不一樣,荒廢久了,再想撿起來可就難了。”

    沈君雖不是跳舞的,但代入自己幾天不拿畫筆,確實就會少了感覺,何況是幾個月,倒是也懂阮千儀這種惜才的心情。

    正要開口,誰知一旁周聿倏然插了一句:“叫什麼?”

    兩人都是一愣,沈君和阮千儀對視一眼,都挺奇怪,阮千儀先道:“你問哪個?”

    “您剛說的,”周聿擡頭看着她,神情難得有些認真:“去演電影那女孩。”

    --

    周聿回了房間,樓下客廳,沈君嫌那綜藝實在無聊調了臺,換了另一檔歌唱類節目,隔着樓板都能聽到那歌手炫技的海豚音。

    窗外,月光盈白,他靠着窗沿,目光落在那輪懸月上,神色看不出在想什麼,許久,低下頭撥出一通電話。

    彼時沈誠粦已經在沿北鎮住下了,明天就要開機,今晚他有點焦慮失眠的跡象,接到周聿電話,挺詫異:“怎麼了?”

    “溫昭爾,”周聿微頓,隨後不動聲色地繼續:“爲什麼會去演你的電影?”

    “……怎麼突然問這個?”沈誠粦被他這開門見山丟來的問題弄得有點摸不着頭腦。

    “就是,忽然想到了。”

    沈誠粦:“……”

    “因爲我讓她來試戲,試戲過了就演了唄。”沈誠粦覺得這問題簡直沒營養,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要一本正經地回答。

    周聿沉默片刻,“嗯”了聲,剛要掛斷,被那頭喊住:“你等會,”

    沈誠粦:“你大晚上莫名其妙地給我打電話就爲了問這麼無聊的問題?”

    “無聊麼,”周聿聲音聽不出情緒,淡淡道:“她原本是要進舞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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