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寶第一次到京城,重生者身份令他昂首挺胸想鄙夷四方,氣派遼闊大門又迫人畏畏縮縮,半藏在榮同書身後。
“你那個‘朋友’的路沒錯?這個就是她在的大學對吧。”
他和榮同書在刮淨安家一層皮後跑路。
安爺爺誰愛伺候誰伺候,安大寶實在難以忍受,兩人一拍即合逃出來卻茫然無處可去。
天地之大他們能想到的只有再找明朝雪,這個唯一和榮耀前世有關的牽扯點。
榮同書到底是比安大寶見識得廣,耗盡錢財進京後利用前世曾聽說過的路子守到一個“大戶”。本想憑僅有的未來記憶吹噓“知道以後如何發展”。
可一說出口別人就哈哈大笑,甩給他一本報紙集合,《在此之後一百天》。
榮同書能口述的一丁點未來全以奇思妙想套在文章。他驚愕之餘分不清究竟又是一個重生者還是一個敏銳天才,終究憑藉提供新奇點子留下來當“軍師”。
“那本書會不會是佳欣欣寫的。”安大寶咬牙切齒念念不忘攜款而逃的“欣姨”。
門口一大批學生路過時他下意識藏了藏右臉。自己右臉上疤痕都怪佳欣欣,沒有良好治療加上長途跋涉疤痕更明顯、可引發同情心的孩童面孔都變爲猙獰。
“你的‘大戶朋友’也是學生,他爲什麼要‘軍師’?”
“管他想幹什麼。”靠在大樹上、憑藉樹幹支撐一條傷腿的榮同書不耐煩。
從村中偷聽到明朝雪大學地方,一路千辛萬苦輾轉進京、如今只要找到人就行。
“我會好好道歉認錯。”榮同書站久了腳踝隱隱作痛,自言自語分析,“她來城裏讀書肯定會自卑,除了我也沒人會娶一個鄉下人。烈女怕男纏,遲早能纏到手。”
安大寶聽得也點頭。他對自己沒了信心,只能相信有前世緣的榮同書。
身爲重生者的他都覺得要被淹沒在大城市,醜娘肯定也一樣。
“你們還有前世緣分,在她自卑的時候多多安慰……啊!”安大寶呢喃聲豁然一頓,受驚目光對上一雙淺色眼睛。
明朝雪。
在這段不見的時間裏他們幾乎要認不出來人。
明朝雪長得更高,簡約襯衣長褲修飾玲瓏身段,濃密長髮鬆鬆束起,垂落一縷縷搭在如玉容顏。
她徑直走出,靜靜注視半倚在樹後的兩人,無形壓迫伴隨毫不停留步伐接近,看得他們額頭冒汗話難出口。
“我之前就說過。”明朝雪在樹前站定垂眸,身量比因腿傷略微駝背的榮同書更挺拔,“下一次見面就送你們一起進去。”她淺色眼睛轉動映照出命運之子安大寶的模樣,低語,“從此以後,我們因果兩斷。”
在兩人呆滯目光中,明朝雪深吸口氣提起嗓子。
“抓小偷——抓強盜了——”
校門口偏僻處的動靜驚動保安亭,又有見勇爲學生奔跑而來,一舉將兩個躲躲藏藏的男子按在地面。
“剛纔就看這兩個偷偷摸摸的,果然是扒手。”“小小年紀不學好,打架打的臉上都是疤。”
榮同書瘸一邊腿直接被壓下毫無抵抗力,艱難吐出“不”“不是”等字眼。
“這兩人。”明朝雪俯瞰恢復平靜語調,條理分明陳述,“共同偷竊強賣恩人家產,身爲知青卻跨省逃逸。我從家鄉來信知道一切。”
搶劫逃逸在此時已經是大罪,加上千裏迢迢跨省這個因素更是罪上加罪。
榮同書冒了一身冷汗,沒想到明朝雪會如此絕情,殘腿掙扎狐假虎威,“我有人、我有認識的朋友很厲害。”
他正想吶喊自己和明朝雪關係,除了優質的自己沒其他人會娶她,就聽一個熟悉聲音響起。
“是誰敢動我們系的第一美人。”大剌剌養尊處優聲音迴盪,先前擺蠟燭追求人的富家子撇開人羣,見到地面兩人時驚訝“噢”了聲。
榮同書更加震驚,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大戶朋友”。驀然想起那一個個新奇主意,頓時醒悟大戶想追求對象正是明朝雪,“你……”
“塞住他們的嘴,免得亂噴髒。”富家子怕丟臉連忙下令。
後頭小跟班從地上抓了泥濘花葉就往兩人嘴裏塞。
“唔唔唔。”安大寶年紀小被捆得松點,恨聲一腳腳踹在榮同書身上。
他對這個“爹”徹底失望。什麼明朝雪沒人會追、什麼烈女怕纏郎。原來連大戶朋友都是追求者,榮同書只會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他後悔到以頭搶地。自己究竟爲什麼在重生初丟掉了真正助力的娘。
“鄉下來的小毛賊還敢在大學放肆,壓到局裏去有他們好果子喫。”富家子一人踹一腳,對兩個上門毛遂自薦提新點子的“小弟”拋棄起來格外乾脆。
他心裏亮光一閃,看向接連拒絕自己兩次的美人揶揄,“喔,你其實也是鄉下的咯?”
全豔紅皺眉爲這微妙語氣要出頭。
明朝雪反手拉住激動的人,平平淡淡應下從沒掩飾的話,“是啊。我的確是在鄉下長大,通過高考來大學。”
她已經能看出富家子蠟燭點子是誰出的,“這段時間他們就在你身邊,那請麻煩你送去警局。”
坦然話語讓周圍衆人也覺得平平常常,只爲後面爆料略一回想兩者間互動,拿眼睛瞅富家子。
被掀翻底牌的富家子面上掛不住,怒火一起,“擺什麼架子——”
嗡。機械聲從明朝雪包裏發出,從前只響過一次的通訊機開始震動。
嗡。轟鳴音接近,風馳電掣,厚重輪胎咆哮碾過地面席捲漫天金黃落葉。少見重型機車停在衆人面前,前方深綠“岡山”小牌代表軍用。
周圍響起難以抑制倒吸氣聲。
明朝雪一手開啓通訊機,視線落在騎手被深黑頭盔覆蓋的臉。
“1418任務完成,找到目標親生家庭。”高大長腿騎手利落翻身下車,偏低沉聲音在通訊機裏同步響起,帶起沙沙機械迴響,“現正接回目標人物。”
衆人目瞪口呆。富家子見了鬼似的看看通訊機再看騎手,眼珠都要不會轉。
明朝雪站在原地沒有動,望向逐步走近的人,看他擡起頭盔露出英俊明朗臉龐。
長長數個月沒見,那張熟悉容顏上多出好幾道傷痕,額角留疤高挺鼻樑裹着繃帶,漆黑眼睛像是能吸入一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