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又出現了個妖怪。
“黃色頭髮黃色眼睛,嗓門尖尖的，專抓不聽話的小孩。”
“有個高高大大的小孩被妖怪喫得滿頭是紅色血，跑得可遠了。城門守衛親眼見着的！”
信誓旦旦神祕低語四面八方流傳,街市上茶館口,連打孩子都多了一套說辭。
“黃色頭髮,紅色頭髮。”纖長高挑普通臉的明朝雪走過街口，提取出傳聞關鍵詞，越聽越是熟悉。
她前些時日慢慢研究千羨歡臉上面具,才發現上面數十多個陣法不光是遮蔽、保護、杜絕窺探作用，更有重壓、汲靈、禁錮等陰狠法術。
正是這等法術壓制，讓千羨歡後面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再繼續下去只可能會在睡夢中滅亡。明朝雪一點點解除逆向負面陣法，一連數日未曾停歇,直到要換手法解除最後的負面陣法重要,她才下山修整調節。
結果一出面就聽到紛紛揚揚的傳聞。
黃髮紅髮，不正是金凰和霍蛟的髮色。
“那兩個討厭鬼怎麼也在？難道他們發現我們在這裏？”變化爲小男孩的靈珠緊皺小眉頭。
它分外相信主人的話，已經在提前思索得到上古遺蹟化形丹後該變成何等模樣。主人照顧那個人,它就一日變一形狀自己也玩得開心。
“可能是來懷念他們的‘新婚夜’。”明朝雪隨口一笑，即將要解除千羨歡面具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順帶教導不諳世事的靈珠，“這時候需要打聽一下情況。”
明朝雪漫步都城最繁華的前街、在其中又最熱鬧的戲班子裏停下。
戲班子園子位置極佳、由三大戲團合併而成,每日都有戲曲唱響,最是人聲鼎沸。
右側有一株極其高大柳樹,不知生長了多久經過何等歲月,樹樁格外高大粗壯,也被上面下令保護，因此破了牆也要留下這一株大柳樹。
明朝雪帶靈珠入了戲班，選的就是柳樹中的位置。她點了茶品,給了靈珠一塊糕點後，將糕點盤子往內側推了推。
清風吹動垂下枝柳，一根根細葉落在糕點盤上，順帶將圓桌籠罩。
一道年輕聲音用詞蒼老，“小輩，你供奉糕點意欲何求？”
外面就是熱熱鬧鬧戲班子唱戲，一陣陣戲曲音叫好聲熱鬧非凡，卻沒人對近在咫尺的聲音有反應。
靈珠瞪圓了圓溜溜的眼睛驚奇。
“柳樹精消息最是靈通。這株更是活了上千年，每過百年靈智便重新替換，記憶相通、軀體卻是獨一具，消息緣最爲通暢，也便宜。”明朝雪的聲音傳入靈珠耳中。
只要有心一疊糕點就能得到消息。這還是她前世被困外宅，一本本書籍看來的知識。
就如外人聽不見柳樹精聲音一樣，柳樹精也聽不見明朝雪講解的聲音。
等解釋完後，明朝雪才詢問柳樹，“我想打聽妖界最近的大事。”
“妖界最近可是波瀾壯闊。用一疊糕點換來上界傳聞你們是賺了，回去可以和小妖好好炫耀。”
柳樹精只當兩人是初出茅廬想“見世面”的小妖怪，笑了一句後便認真回憶。
“妖界兩大家族出了大動盪。翼族，家主之位交接。原先鬼車家主對外稱抱病，代理權由一個長老得了去。蛟族，繼承人由霍蛟更換爲沐蛟。”
這兩個消息能夠被特意放大、大傳特傳，想必是後者爲了立威特意用來貶低前者的法子。家族內部不穩已經擺在明面上，這是衰敗的第一步。
“那‘上古遺蹟’的傳聞也有嗎。”她又往裏推推糕點盤，不露聲色輕語。
“‘上古遺蹟’只是個傳說，最近隱隱約約有風聲。傳說裏面有遠古血脈覺醒傳承，連‘先天凰體’都在其中。”
聲音清朗的柳樹精砸吧砸吧枝柳吸收糕點，外人看來像是柳條被風吹動。
“不過，‘先天凰體’最近傳言很是不堪。因爲翼族最後一位雙生妹妹就是先天凰體，比試中卻極其無能，完全比不上她的姐姐。以老夫看，用陣法的十小姐纔是後天不凡之輩，傳言她試煉中一手陣法壓制全場……”
柳樹精前邊語調還是老成，說到“十小姐”時音色都慷慨激昂起來，搖頭晃腦地柳枝也沙沙搖晃。
明朝雪稍稍擡手停了後邊對她的吹捧，示意足夠。
能知道大概的動向她已經胸有成竹，並不用對方再當面一句句將往事拉出來誇讚。
“十小姐真的厲害，你等小妖更該向她學習。怎麼不聽了？”柳樹精有些遺憾，撤開枝柳讓出空間又試圖繼續，“可以不用供奉給你們講講的。”
明朝雪展顏，從懷中銀塊放在桌面，“小二，將上好糕點都做一遍，通通送到這個桌。我友人稍後將至。其餘當賞錢。”
在小二歡喜應喏中，明朝雪稍稍頷首與柳樹精辭別。
她的容貌在點頭之間快速轉化，光亮從茂密枝柳間斑斑點點落下，映亮樹下人精緻眉眼、如皚皚白雪般清豔端正。
變化是轉瞬間的快，周圍人沒有半點察覺，翩然身影也轉瞬離去。
只餘柳樹枝柳無風飄蕩，一片片樹葉都猶如一個個傳聲筒，在飄動中往外激動傳聲。
等一曲戲曲終了，小二稍有留心一擲銀錠的大主顧還沒回來，連“友人”也遲遲沒有蹤影。
他正想去桌前再熱熱糕點，卻愕然發現原本裝滿一枚枚精緻糕點的盤子此刻卻是空落落。
京都外大山。
真是草木茂密山林鬱鬱蔥蔥之際，因爲先前孩子們的“妖怪”之語，最近沒有人敢上山，顯得愈發清幽。
也就沒人發現山上一夜之間憑空多出一樁樹屋。
靈珠上了山就舉着主人買的糖葫蘆撒歡亂跑。
人間界沒有能危險到靈珠的，明朝雪也就隨它去，自己回到樹屋。
樹屋內部，一個男子身影倒在草木牀榻上，高大身軀幾乎佔據整張牀，無形中濃濃血腥味充盈四處，連由草木組成的清香屋子都鎮壓不下去。
明朝雪半坐榻旁，從人世間走一遭平定心緒，也能毫不手抖地解除最後一個逆向陣法。
雄獅般的雄偉身軀一動不動昏迷躺平，明朝雪手掌放在面具邊緣。
先前她看到的並不是錯覺。面具的確是由一顆顆鎮魔釘子釘下。不是釘在血肉，而是刻入靈魂的時時刻刻火燒疼痛。
叮噹。一刻釘子落地即消散。明朝雪心頭一顫，手指卻是穩穩當當。隨即是第二顆、第三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