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聽聽,聽話 >第16章 第16章
    爾昕冷眼瞧着眼前怔愣着的低質量中老年男性,卻沒想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在對方眼中儼然是“舔狗的炫耀”。

    爾亭章怎麼也沒想到……

    他那個便宜侄女居然…這麼快就已經再度纏上了紀宸晏?!

    紀宸晏熄火下了車,就看到這對叔侄隔着兩米在對峙,氣氛微妙。

    “咳,宸晏咱們先進屋吧。你伯母和湘湘都做好飯了,就等着你呢!”

    良久,爾亭章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這丫頭也是的,剛剛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既然跟宸晏一起過來怎麼不跟二叔說一聲。”

    爾昕撇了下嘴角沒說話,並沒有興趣摻和他的獨角戲。

    你老婆閨女做好飯等的又不是我,我跟你說的哪門子?

    紀宸晏看了爾昕一眼,衝爾亭章點了點頭,就跟着他往爾宅走去。

    卻沒有開口叫出爾亭章想聽的那句“爾叔叔”。

    爾亭章此刻心裏七上八下,滿腦子都是怎麼讓這個死丫頭搶了先機的焦躁,倒也沒顧上這些。

    爾昕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走進了爾宅。

    這曾經是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家」。

    客廳明亮的水晶吊燈是她的媽媽親自選的,換燈的那天她的爸爸把她扛在肩膀上,牽着她的手對她說:

    “這是我們昕昕公主的城堡,昕昕公主的水晶燈!”

    爾昕眯着眼,水晶燈的一角,似乎不亮了。

    “宸晏來了啊!”

    一個過分熱情的聲音迎了上來,是她那位故作賢惠的二嬸。

    她甚至裝模作樣的穿了圍裙。

    “快來,菜都好了,還有一個湯,湘湘正盯着火呢!”

    兩口子圍着紀宸晏,明明只有三個人,卻熱鬧的好像一大家子。

    爾昕像個局外人似的跟着進了餐廳,仍然想不通他們叫自己來的目的。

    等到「洗手作羹湯」的爾湘翩然落座在紀宸晏旁邊,爾昕才恍惚看了出來。

    懂了,對照組。

    一個糾纏數年的不要臉舔狗。

    一個溫柔賢惠的千金大小姐。

    很到位了。

    既然如此,爾昕也就從善如流的坐到了這一家人的對面,左右兩側都是空着的位子。

    與多年前沒什麼不同的餐廳,卻不是她媽媽喜歡的青白色桌布。

    眼前的一切處處透着熟悉,可細枝末節的生活痕跡卻早已與她沒了聯繫。

    走進這棟房子後的每一秒,爾昕都在被告知。

    她思念了十年的,從來都不是這棟房子。

    而是再也不會出現在這棟房子裏的那兩個人。

    眼前,爾亭章夫婦熱情地招呼着紀宸晏用餐,爾湘面頰微紅,低眉淺笑。

    爾昕冷眼旁觀,倒好像是大年初二新女婿上門似的場景。

    怪有意思的。

    “爾昕姐姐怎麼不動筷呢?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呀?”

    才走神了片刻,居然有人想起了爾昕。

    “嗐,瞧這鬧的。爾昕什麼山珍海味沒喫過,可能看不上咱們這家常便飯。”

    便宜二嬸借坡下驢,引戰的爾湘卻滿眼無辜可憐。

    救命,您二位演技真的很差!

    “嗯,我一般不喫這種便宜餐具裝的菜。”

    作爲一個對照組,爾昕很明白自己今天的作用。

    她從善如流,按照對方希望的那樣,兢兢業業得扮演一個討人厭的反派女炮灰。

    卻沒想到對方連這個級別的裝嗶都接不住招。

    場面一度有點尷尬。

    爾昕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演。

    拿起面前的筷子,伸向離她最近的一盤菜。開始了十分沒有教養的挑挑撿撿。

    “這是什麼菜?”

    “開水白菜?看這湯底顏色渾的,應該不是吧。”

    “你們把我叫來,就給我喫這種東西?”

    “蔥花怎麼還有泛黃的…嘖,二叔你要破產了嗎?”

    哦對,不能忘了今天的男主角。

    爾昕趕忙擡起頭,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知輕重的惡毒女配在發嗲。

    “宸晏哥哥,虧你也喫得下去,這太不像話了~”

    yue——她一小時前喫的晚飯都要吐出來了。

    傷人一千,自損八千了屬實是。

    這些年的白癡偶像劇沒白看。

    爾昕突然有些同情那些演員,不該指責他們的,天天這麼演,會不會得厭食症啊……

    紀宸晏看着眼前人這亂飛的五官,雖然還沒喫,也有點兒飽了。

    “爾昕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這些都是我媽媽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辛苦準備的!”

    爾湘終於想起接招反擊了,一招泫然欲泣,搭配道德高地指責的聖光攻擊。

    “你太沒有禮貌了!”

    “湘湘,怎麼跟你姐姐說話呢!”僚機二嬸總算也連上了wi-fi,趕忙上前線打輔助。

    “今天是二嬸不周到了,不怪昕昕。下次昕昕來,二嬸叫你二叔去請弦月閣的主廚來做飯。”

    不愧是多吃了幾十年的鹽,一套連招,轉守爲攻,順手潑盆髒水。

    “姐姐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但你也不能這麼對待我媽媽。”爾湘一副忍辱負重的表情,溫聲道。

    這一來兩回,爾昕既不懂事又沒教養的反派人設和爾湘既孝順又懂事的女主人設,總算立住了。

    爾昕看了便宜二叔一眼,覺得自己今天的戲份應該差不多了。爲了這次之後,十年內可以不用再來這兒做不要錢的羣演,決定最後再送一招「無理取鬧」結束今天的表演。

    “既然如此,那就下次請了弦月閣的主廚,我再來吧。別送了。”

    說完,摔了筷子起身就走。

    深藏功與名。

    餐廳裏的人好像還說了什麼,爾昕走得太快並沒有聽清。

    她也不好奇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的委屈壓不住。

    說來也可笑,十年來她第一次「回家」,竟是爲了這樣的理由。

    爾昕有些怨氣,都是因爲紀宸晏回國。

    才叫她的便宜親戚,想起了她年少無知時候鬧下的笑話,多年後也能拿來利用一番。

    她又有些後悔,其實可以不來的。

    可以不來的。

    所謂的二叔,所謂的親戚,十年來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來,這些人有能把她怎樣呢?

    被人利用,不是她自找的嗎?

    說到底,她其實也只是想…找個理由,正大光明地回一次家。

    哪怕這個家,面目全非。

    哪怕它冷冰冰的,只是一棟沒什麼不同的房子。

    爾昕疾步遠離這棟房子,卻沒忍住,又想起那滅了一角的水晶燈。

    如果房子的女主人是她媽媽。

    媽媽決不會讓客廳的燈,壞掉一丁點的。那不體面。

    她總會將一個諾大的家,搭理得溫馨又漂亮。

    十九歲的爾昕離開時,太慌張,太狼狽,太沒腦子。

    回過神來發現,除了記憶,她手邊沒有任何,能用來思念爸爸媽媽的東西。

    可記憶是多麼不可靠的東西。

    時間從來都是記憶最可怕的死敵。

    漫長的時間中,她像一個貧窮的旅人。

    不停撫摸着口袋裏幾枚珍貴的硬幣,努力與時間拉扯着。

    即便如此,她的硬幣還是漸漸失去了光澤。

    她慢慢地,想不起爸爸哄她開心的語氣,想不起媽媽看向她那些無奈又寵溺的眼神。

    時間在她破破爛爛的口袋裏蒙上了一層薄紗。

    她的寶物都變得模糊了。

    而她無能爲力。

    只能笨拙地、賤兮兮地,送上門來受些委屈。

    看着滅了一角的吊燈,想起爸爸的一句戲言。

    看着換了模樣的餐廳,想起媽媽的一抹身影。

    其實也不算冤枉了。

    爾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總歸是看不見那些扎心的銀杏樹了,才掏出手機,給自己叫車。

    可app還沒打開,先進來了一個電話。

    她的手指正在屏幕上等待點擊app裏的按鈕,意料之外但順理成章地接了電話。

    “爾昕。”

    ……

    掛掉。晦氣。

    可她正準備再點app,這破手機卻又讓她接通了新進來的電話。

    ……

    爾昕有點兒生氣。

    拿起電話放在耳邊,正準備陰陽怪氣兩句。

    “聽聽,聽話。”

    ……

    爾昕被這一句打得措手不及,愣住了幾秒。

    給對方鑽了空子。

    等她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晚上才坐過的車,停在了她眼前。

    電話還通着,車窗在她面前緩緩降下。

    駕駛座上的男人,領帶罕見的有一絲凌亂。

    他抓着方向盤的手緊繃着,語氣卻仍然平穩安定。

    “上車。”

    爾昕意識到今天又逃不掉了。

    她現在懷疑這個男的,是不是跟打車的app搞了什麼py交易。

    爲什麼連續兩天都在她要叫車的時候,出現。

    爾昕拉開車門,在副駕駛坐好,正低頭系安全帶的時候,聽到旁邊的人開了口。

    “今晚……”

    “今晚挺精彩的吧?”爾昕趕忙打斷他,反正他估計也沒想好要說什麼。

    可爾昕已經想好了。

    “你如果是想要個妹妹,爾湘怎麼樣?你看她像不像你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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