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唐俊毅不敢說,只能一個勁兒地搖頭,懂的人都懂。
江坤也跟着嘆了口氣,正好酒菜上來,二人竟是借酒消愁,喝到深夜才散場。
翌日,江坤早早起來準備出攤,唐老四和俞氏也收拾了一下準備前往安洪縣。
因着江坤提醒,一家三口特地換上破破爛爛的衣裳,還去鏢局打聽了一下有沒有經過安洪縣的鏢隊或者商隊。
各方面打聽清楚才上路,出了蘇州城的唐老四和俞氏終於明白江坤爲什麼讓他們這麼折騰。
一路上全是難民,眼睛全都盯着城門,他們進不去,卻不妨礙他們盯上出城的人,窮人也就罷了,稍微穿得好點的都別想安安穩穩走完這條道。
俞氏嚇得把唐亮緊緊抱在懷裏,眼珠子都不敢亂瞟的。
那些難民也不是傻,自然會懷疑猜測唐老四他們是不是故意裝窮,幸好這一家三口挺瘦弱的,又喬裝打扮了一下,跟難民也沒啥差。
他們順利走出難民包圍圈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騷動,所有難民都往城門方向衝。
俞氏聽到動靜都不敢擡頭,白着臉問唐老四,“孩子他爹,怎麼了?”
唐老四嚴肅地盯着城門方向,朝俞氏搖搖頭,不再多看一眼。
身後是一夥結伴出城的小隊伍,全是男人,可還是擋不住餓急了眼的難民,他們連反抗都來不及,身上的東西全都被扒拉光了,這可是八月的天啊!今年又人特別冷,也不知道那些人要何去何從。
一路戰戰兢兢到了安洪縣。
許是這裏已經沒什麼喫的,難民反倒也沒蘇州城外那麼多,只是街道店鋪緊閉,連個正常人影都沒有,只有難民三三兩兩躺在鋪子門口的臺階上,瞧着有氣無力的。
俞氏更加不敢多看了。
一家三口按照江坤的寫的地址尋了過去,到了鋪子外一眼看到不少難民聚在此處。
唐老四怔了怔,想起江坤說的,宅子有後門,只能帶着妻兒繞到後面,後面這裏明顯沒什麼人,一個小門緊緊關着,隔絕了外面行人的窺探。
唐老四重重敲了幾下,喊了兩聲。
一直留意外面動靜的唐俊生突然猛得站起來,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到後院開門,瞧見唐俊毅,他直接衝過去將人抱住,“老四!真的是你!”
“三哥!”唐俊毅紅着眼眶,激動地與唐俊生抱作一團。
唐俊生很快將人放開,看了看四周,忙道:“進來進來,我關門。”
俞氏知道後院的門緊緊關上才鬆了口氣,抓着唐亮的手抖一鬆,立馬顫抖起來,整個人跟脫力似的站都站不住。
唐俊毅眼疾手快,趕緊將人摻住,“沒事吧?”
俞氏面色蒼白,搖搖頭,“沒......沒事,緩一下就好了。”
唐俊生看她這樣也猜到她是被嚇到了,忙將唐亮抱起來,道:“我們先進屋說話,到了家裏什麼都不用怕,大家都在呢!”
江氏趕過來就看到這一幕,擔心不已,“弟妹怎麼哭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俞氏聽到江氏的聲音忙從唐老四懷裏退出來,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三嫂,我沒事。”
江氏倒是理解,把人帶進去,大家互相寒暄了兩句,俞氏看到這麼多老相識都在,心底那點不安也徹底消散了。
又看唐亮亦步亦趨跟在唐忠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叫個不停,就更加開心了,笑容也多了不少。
說話間,俞氏將外頭的情況告訴衆人,眉間多了一絲愁緒,“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李氏感嘆道:“你們還不如留在西京呢!至少那裏沒有流民,不像我們這邊這麼亂。”
俞氏聽完連連搖頭,臉色更加難看了,“可別說西京了!我接活的婆子說西京十有八九要亂起來了,還說她年輕的時候西京就亂了一次,街上全是廝殺的士兵,他們闖進各個有錢人家的府邸,燒殺搶奪,平民百姓就更是躲不過了,好些婦人姑娘被糟蹋了,最後一條白綾了了去。
她還說西京一般不會亂,真亂起來就是血流成河,逃都逃不掉!動亂哪一年,正是新皇登基的一年,再看看現在這情況,我雖然只是一介婦人,可東拼西湊也能湊出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西京這會兒哪裏是人待的地方。”
一番話說得幾個女人都跟着白了臉。
周氏更是迷茫地喃喃道:“連西京都亂了,那我們這邊要怎麼辦?”
黃家主要靠豆腐爲生,現在生意無法做,糧食也種不了,實在令人心慌。
“其實要是能去蘇州城那種大府城倒還好。”俞氏將蘇州城的所見所聞告訴衆人,同時也提了一下江家。
李氏忍不住感嘆道:“這有手藝跟沒手藝就是不一樣,當初江老哥剛來的時候還是十分落魄,得了阿寧的提點,現在倒成了我們這些人裏頭過得最滋潤的,可惜我們現在是出不去了!”
他們的糧食行李都在宅子裏,不到山窮水盡是不可能離開的。
周氏沉默了,之前還想着求娶江家姑娘來着,不過是因爲年景不好,耽擱了一下,沒想到江家就起來了,現在他們家還有求娶姑娘的底氣嗎?
周氏不敢保證,心下百轉,又是後悔又是感嘆。
那邊唐老四也跟衆人說了這一路的情況,大家合計了一番才把唐老四他們送回房。
之後大家商量了一下,準備輪流守院子,一旦發現宵小翻牆過來就敲鑼,這樣也安全一些。
還別說,輪到唐寧守夜的時候就發生難民翻她家牆,估計是踩點了幾日,今天才準備行動,可惜他們運氣不好,碰上了唐寧這個女煞星,還沒爬到牆頭就連人帶梯被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