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掩映下,帝國大橋高聳入雲,不見盡頭。橋面之下,兩旁江水沉沉,深不見底,詭譎難辨。

    肖沉騎着機甲摩托飛馳而過,風把他的皮夾克吹得獵獵作響,露出一截蒼白勁瘦的側腰來,帶着些驚心觸目的傷痕。

    他不甚在意,一身黑衣猶如一隻黑色的獵豹,在夜色中疾馳。

    而實際上這位酷哥內心的雀躍都快壓制不住了,一貫冷峻的眉目鮮少柔和下來。

    因爲肖夜楓,也就是肖沉的父親,喊他回家。

    自從肖懷冰來到肖家,他大鬧一場過後,這還是肖夜楓第一次主動聯繫他,讓他回家。他想了一瞬,大概是老頭子要過生日了才這般不計前嫌,那他也就大發慈悲原諒他了。

    星際時代,機甲是男人獨有的浪漫。他仗着自身身份,四處託人花了大價錢纔好不容易搞來一臺頂尖配製的,比他自己的機甲都好上許多。他打算把這個送給肖夜楓當生日禮物。

    他自己都喜歡得要命,肖夜楓一定也會喜歡這個禮物的。

    頭盔下,他的眼睛亮得像夜幕下亮晶晶的星辰。

    如果肖夜楓道歉,那他原諒他也不是不可以,肖沉想。

    -

    肖沉,肖家小少爺,被譽爲全星際最做作的Omega,唱、跳、rap全廢,只有一張臉能看的著名黑星,誰也想不到他還有另一個隱藏身份——隸屬於帝國軍校的最強獵人,獵人黑蚺。

    不同於一般軍校生,獵人隸屬於帝國軍校的獵人學院,以神祕與高死亡率著稱,深受帝國人民愛戴。由於訓練異常殘酷,任務也九死一生,他們實力大都遠遠高於一般軍校生,因此大部分單兵作戰。

    任務危險,獵人壽命也都短暫,肖沉不想讓家人爲自己擔憂,也就一直隱瞞着自己的身份。

    他的前幾次任務說起來雲淡風輕,實際上兇險血腥,肖沉沒少受傷,皮都被扒下來幾層,可他絲毫不後悔。

    雖然嘴上不說,但他想讓父親爲他自豪,即使父親永遠不會知道,可他也想有這個資格。他爲自己有這樣的父親而自豪,他也想讓父親爲他自豪。

    兄長們都是Alpha,他是家裏唯一的Omega,他憋着一口氣,就想要證明自己不比兄長們弱。他拼了命的訓練,接那些兇險萬分的任務,去成爲那個戰力榜第一。

    即使作爲Omega,他也絲毫不丟肖家的臉。

    也因此,他的腺體也殘缺了,身上疤痕遍佈,被迫受過獸人改造,留下了實驗體刺青……可這都沒什麼,他忍得了。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尊敬的父親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從哪領來一個人,然後告訴他,他不是真正的肖家少爺,領來的這個人才是。他這麼多年的努力一下都成了笑話。

    他在這個家裏呆了那麼多年的位置,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抹消掉了。

    因此前些日子肖沉與肖夜楓大吵一架,說他無理取鬧也好,任性妄爲也好,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最親的人突然告訴自己,對不起你不是我的孩子,然後他的存在就那麼莫名其妙地被人取代了。

    原來那麼多年的親情只有他那麼在乎,原來他就那麼可有可無,隨隨便便就可以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人取代。

    父兄們對他愈發冷漠,幾乎一夜之間他們都變了態度,他們變得冷淡疏離,卻自發地親近肖懷冰,留下他自己怎麼也融不進去那樣的氛圍,孤零零一個可笑的局外人。

    而且只要他一開口,本來融洽的氣氛也會瞬間僵硬,家人交談也會不自覺地生硬起來,彷彿他是硬生生插進來的人;家庭聚會,晚餐,出遊……所有的家庭活動他都被悄無聲息地除了名,他的位置全都被肖懷冰頂替。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了被拋棄,被背叛,可他又無話可說,因爲他確實不是肖家的孩子,他本來就是個外人。

    他笑自己小家子氣,斤斤計較,他明白那本來就不是他的東西,是他無理取鬧,可他還是忍不住憤怒大吵一架後賭氣般離家出走,一直到這次父親喊他回去。

    通訊器裏,他裝作不耐煩地迴應了,說自己也許會回家的,實則內心早已歡心雀躍,連禮物都早早地備好了。

    老頭子都拉下臉讓他回去了,那他也就服個軟吧。

    -

    這是自肖懷冰來到肖家以後,肖沉第一次參加這樣類似於家庭聚會的活動。

    往年父親生日宴會大都是在晚上,家裏讓他回去的信息也是在傍晚發出,肖沉自然也以爲這次也一樣,是在晚上辦。

    然而等着他的只有殘羹冷炙。

    大廳內各色流蘇寶石琳琅滿目,不成章法地堆砌着,各種昂貴酒水灑了一地,顯然是之前經歷過好一場酒桌上的爭鋒,還未來得及收拾。

    他伸出手去探了探桌上他叫不出名字的菜,已經冷了。

    肖沉內心一時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偌大的房子安靜得不可思議,肖沉見到了肖夜楓,他看起來有些乏累,一個人在等他。

    雖然肖沉總是喊他老頭子,但男人其實遠沒有那麼大歲數,加上他外表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看上去竟就像肖沉稍稍年長些的兄弟一般。

    肖夜楓神情有些疲累,穿着熨帖的襯衫,深色的馬甲勾勒出腰身,昂貴精緻的袖釦更添些許矜貴之感。藍色的眸子像一片迷人的海,與左耳藍綠色的耳釘相得益彰,一副風流之相。

    肖沉狀作不知情的樣子,貌似不怎麼在意地問道:“家裏怎麼了,這麼大陣仗,今天你生日?”

    “嗯。”肖夜楓只是閉着眼掐了掐鼻根,低低迴應道。

    肖沉抿了抿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雲淡風輕一些:“你以前不都晚上辦的嗎?這次是年齡大了終於沒精力鬧一晚上了?”

    他頓了頓,還是小聲道:“怎麼就不能告訴我一聲呢?”

    他的那句話聲音太小了,肖夜楓沒聽見,也就錯過了那短短的話裏飽含着的委屈,只淡淡解釋道:“你是知道的,懷冰他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腺體有些問題,不能累着,所以就提前辦了,讓他早睡好好休息。”

    顯然,肖夜楓根本沒有考慮過讓他來。

    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根本沒有人希望他來。

    虧他還餓着肚子大老遠來一趟,肖沉內心不爽,餘光瞥見茶几上放着幾個糰子。自己家他也沒那麼拘束,反正家裏一羣A也不喫這甜膩膩的玩意兒,他腺體殘損,平時能量消耗也大,正好喫一個墊墊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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