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沉受的傷太重了,他本就在衰弱期,剛纔又迴光返照一般情緒那麼激動,沒過多久就暈了過去。

    紅狐紅着眼睛把暈過去的黑蚺背在身上。黑蚺出乎意料的輕,在他的背上安靜地趴着,像只淋了雨後軟塌塌的小野貓,乖得不行。

    誰能想到獵人最強居然也會有這麼乖的時候。

    花鏡說的對,蟲族太多了。紅狐的實力根本比不上他們兩個開了掛一樣的大佬,讓他自己一個人揹着失去戰力的黑蚺還要衝出蟲潮確實過於強人所難。

    即便如此,紅狐也不打算按着花鏡囑咐他的做。

    他是黑蚺的好兄弟,鐵哥們,是在戰場上能放心把後背交付給對方的親戰友,讓他砍下黑蚺的頭他根本就辦不到。

    況且如果今天是他躺在這裏,黑蚺絕不會只砍下他的頭,他又怎麼能這樣對黑蚺?他根本就做不到把黑蚺丟在這裏,放任他的身體被蟲族撕咬的事情來。

    紅狐苦笑一聲,也許就是因爲他總是拎不清才怎麼也趕不上這倆貨的吧。

    黑蚺好不容易度過了衰弱期,只要他能把黑蚺帶出去,所有的傷都會恢復,包括腺體和眼睛。黑蚺的身體會變得更爲強大。3S訓練最難熬的時間段已經過去了,紅狐不想讓黑蚺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他把花鏡給他的備用人偶拿出來,轉瞬間人偶就變成了和肖沉一模一樣的外表,手上也纏着被鮮血浸溼的布。

    備用人偶和臨時人偶的作用差不多,只不過不需要回收,能模仿出模仿對象的身體狀態,等徹底冷卻後不論用什麼機器檢測也只是一具屍體,是死遁的最佳道具。

    “走,咱們回學院。”紅狐道。

    他背上的黑蚺無知無覺,只有微弱的呼吸,似乎是在迴應一般。

    ……

    紅狐把黑蚺帶出來的時候幾乎是爬着出來的,他受了不少的傷,美豔撩人的臉上都沾了不少血跡。

    他擡頭看着花鏡,頗有點可憐的味道:“我把黑蚺帶出來了。”

    饒是花鏡這般冷血的人物也不由得被眼前堪稱壯烈的景象震驚到,她沒想到以黑蚺的實力還會傷得這麼重,更沒想到紅狐會拼了命也要把黑蚺帶出來。

    她語氣有些詫異:“我不是說了只要把頭帶出來就可以了嗎?你們怎麼會傷成這樣!”

    紅狐心虛地別開眼睛不敢看他,猶自嘴硬道:“我總不能放着黑蚺不管自己一個人跑吧?再說砍頭多疼啊……”

    即使黑蚺連3S訓練都能一聲不吭地扛下來,紅狐仍會擔心黑蚺會不會疼,會不會難受。

    花鏡從一開始的震驚也很快恢復過來,她沒戳破紅狐的小心思,只是淡淡道:“不要做多餘的事。”

    她這樣說着,卻在紅狐小聲嘟囔着‘這不是多餘的事’中微微蹲下來,摸了摸紅狐的頭,脣邊帶着極爲淺淡的笑意。

    男孩子們啊,真是……

    後續的獵人們很快趕來,本來蟲巢應當是極難攻破的,每次攻破蟲潮都要犧牲幾位獵人,更何況晦冥島還爆發了蟲巢。可這次因着肖沉闡述詳盡,他們很快就攻破了晦冥島,所有的蟲族一網打盡。

    無一死亡。

    -

    肖肆終於還是來到了島上,他的運氣似乎出奇的好,居然一隻蟲族也沒有碰上,順利得不可思議。

    可他大概還是來得晚了。

    島上已然風平浪靜,安靜得不可思議,如果不是地上還有蟲族爬行過的痕跡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遠處晦冥島的監獄聳立着,地面上的建築都是軍官居住,地面以下極深的地方纔是關押犯人的地方。

    肖肆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他小心地踏入監獄的塔樓,甫一踏入便暗暗心驚,這地上竟滿溢着血水,他的褲腳也被浸溼,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薰得他快睜不開眼睛。

    地面上不少殘肢碎肉浸泡在血水中,有些死不瞑目的蟲族被不知什麼武器釘在牆上,淬着毒意的眼睛陰狠地瞪着他,監獄裏還關着一些被蟲族咬死的犯人,旁邊脫落着一坨坨還沾帶着血跡的人皮。

    這樣驚悚陰森的地方,肖肆一個Alpha都背後隱隱發冷,他難以想象肖沉會有多麼害怕。

    肖肆不敢坐電梯,他順着樓梯走下去一層層地找着肖沉,然而越往下氣溫越低,場面越血腥。肖肆越發心慌,這樣恐怖的場景,一般人見了一面恐怕就會做噩夢,可他昏迷了那麼久,肖沉早不知道被關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他發瘋似的尋找着肖沉的身影,生怕自己見到的會是肖沉的屍體。

    他還欠着肖沉的道歉,他與肖沉的隔閡還沒有說開,他還有好多好多沒來得及彌補肖沉的事情……

    越回想以往種種,肖肆越愧疚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肖沉從來都是最渴望家族的那一個,可他卻從來都遊離於家族之外,他從家族裏得到的少之又少,可他仍保持着最熱烈的情感,即使這情感註定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終於,他還是找到了肖沉。

    肖肆無暇注意肖沉還纏着刀的手,他滿眼只有肖沉微微垂下的頭。

    那一貫桀驁英俊的臉不知道被誰劃了長長的一道,血肉外翻着還在滴着血,他一隻眼睛緊緊閉着,似乎永遠不會再睜開一樣,另一隻半合着的眼睛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神彩,讓人難以想象到這曾經是怎樣一雙總是帶着戾氣、桀驁不馴的清冷眸子。

    肖肆覺得心被針扎似的泛起麻密的疼,肖沉就那麼無知無覺地躺在監獄的一角,這個曾經矜貴桀驁的小少爺現在卻浸泡在冰冷骯髒的血水裏,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污染得不成樣子。

    “……肖沉?”他試探地喚,可空曠陰森的古堡裏只有他自己的迴音,像極了一聲嘆息。

    肖沉的頭髮散亂着,白皙的臉上都是血跡和髒污。

    他明明是最愛乾淨的。

    肖肆魔怔了一般輕輕地去擦,可卻越擦越髒,怎麼也擦不乾淨。

    幼弟的血沾到他的手上,肖肆卻宛如發現了什麼一般狂喜起來。

    觸.手是帶着些許溫熱的,肖沉還活着!

    肖肆激動地快要哭出聲來,他竭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身體顫抖得如同篩糠。

    “肖沉……肖沉……”肖肆瘋魔了一般又哭又笑,他的弟弟還活着!肖沉還活着!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肖沉’只是一具假冒的屍體,泛着熱氣是因爲備用人偶剛剛變化,可這一點熱氣也終將冷卻下來,‘肖沉’也終將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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