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編碼,肖肆至死都不敢忘。黑蚺側腰上微微被撕裂的傷口滲出星星點點的猩紅,幾乎是立刻又將他拖入那場他永遠也逃不脫的噩夢。

    他的耳邊開始了嗡鳴聲,似乎還夾雜着晦冥島猩紅血河的滴答水聲,肖肆無暇去管,眸中幾欲癲狂,不可置信般地又把黑蚺的衣衫撩的更高。

    更多的詭異可怖的疤痕顯露出來,縱橫遍佈,讓人心驚。

    肖肆拼命告訴自己也許那只是那一批實驗體的編碼,又或者是碰巧黑蚺紋了這串編碼,畢竟僅僅憑着一個紋身也不能確定什麼,可他心裏有一個直覺,這就是肖沉!

    肖肆的神經自看見肖沉死在他懷裏就一直緊繃着,那夜以來他也從沒睡過一個好覺,雖然旁人不覺得,但他其實已經快要崩潰了。

    這麼多天來他宛如行屍走肉,Alpha本就狂暴,再沒有肖沉的消息他或許會瘋了都說不定。黑蚺身上的這串編碼就像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哪裏還有餘力去否認黑蚺就是肖沉這個事實?

    軍部不讓他們帶通訊器,所以肖肆也沒有辦法聯繫到肖一嵐,告訴他黑蚺可能就是肖沉。

    他猛地擡頭去看黑蚺的臉,想找到哪怕是一絲熟悉的痕跡,可是他只能看見一張冷硬的面具。

    黑蚺不知道肖肆爲什麼突然情緒起伏這麼大,因而剛剛下意識地用訓練中安撫羣衆的方法說些玩笑話來緩和肖肆過於繃緊的神經。

    他語氣輕鬆帶着調笑的意味,肖肆卻並未被安撫下來,反而兀地加重了喘.息。

    黑蚺的聲音帶着笑意,眸子中也有着刻意的暖流,與他平時的樣子大相徑庭。明明還受着傷,之前還刻板嚴肅地告知他們情況,可現在卻是這般和煦的態度。

    他情緒轉折得突兀,簡直就像是機器的程序一般,似乎不管他之前是什麼情緒,怎樣的性格,只要一個指令,他就能立刻給出命令要求的情緒。

    他彷彿就是個機器,連自然地表達情緒和想法都不被允許,他只能服從命令。

    以肖小少爺倔強狂傲的性格,恐怕得要把他的自尊一寸寸碾碎,把他所有的高傲踩進泥裏,才能調.教出這般連自己的人格都沒有了的樣子。

    這些天裏,他們那般針對黑蚺,殷無玄當着所有人的面說黑蚺是沒品的Alpha,他們更是直接用機甲對戰黑蚺,這個人被他們針對到了這種地步,現在卻仍是願意來救他們。

    這些人究竟對肖沉做了多麼殘忍的事,才能把原本一身利刺的肖沉,折磨訓練成現在這個一點脾氣、一絲自我的人格也沒有的黑蚺?

    肖肆只恨自己沒有再早一點找到肖沉。

    他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肖沉明明死在了他的懷裏,軍部究竟是用的什麼方法才復活的肖沉,肖沉又爲什麼會成了黑蚺,成了現在這種樣子?

    爲什麼肖沉似乎對肖家的是一點都不記得,也不認得他?

    軍部究竟對肖沉做了什麼?

    肖肆幾乎是頃刻想到了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讓他渾身都止不住地戰慄起來。

    肖沉的屍體已經被肖夜楓燒得乾淨,灰都埋在了肖家的後院,現在的肖沉極有可能是軍部克隆的產物。

    肖沉之前是獵人,在獵人學院有備份的記憶和克隆的身體副本也是有可能的,獵人學院想要再培育一個合心趁手的‘肖沉’太容易了。

    克隆人本來就沒有人權,軍部對他做任何事都不犯法。

    他的以前活着時受盡了委屈的幼弟,死後竟也受盡了折磨,不能安眠。

    有些人會認爲克隆體不是本體,只不過是本體的替代,怎樣對他們都不過分,而肖肆不同,在他的概念裏,克隆體有着本體的記憶,行事性格也與本體相同,那就與本體並無差別。

    這就是肖沉,就是他的弟弟。

    克隆人被殘害的例子太多了,他一定要帶着肖沉離開獵人學院。

    “你記得我是誰嗎?”肖肆問道。他的聲音抖得太厲害了,連皇甫獺都發覺了他的不對勁。

    “肖肆。”黑蚺莫名其妙地回道。

    “除此之外呢?”肖肆追問着,他只覺得自己嗓音乾澀,說出幾個音節都艱難得厲害。他看着黑蚺茫然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卻仍是不死心地問着。

    黑蚺皺皺眉,只當他太過恐懼亂了腦子,便轉而安撫着肖肆,肖肆只匆匆低頭,掩住了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表情。

    軍部可能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洗腦了肖沉,或者是隻保留了他們需要的那部分訓練的記憶。他們一定是對肖沉的記憶動了手腳,肖沉纔會認不出他們,纔會寧願呆在這個地方被訓練成戰鬥機器也想不起來他還有個家,想不起來他的家人們都還在等着他。

    肖肆一邊想着,一邊包紮着黑蚺身上崩開的傷口。

    他竭力不去在意那些傷口,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抖得太厲害,試探地問道:“你身上的這串編碼是什麼?”

    黑蚺隨意地瞥了一眼,他對這串編碼沒什麼記憶,也就隨意道:“訓練或者任務時候留下的,我記不清了。”

    肖肆抿了抿脣,又小心地把黑蚺的傷口包紮好。

    人體實驗,那麼恐怖的事情,黑蚺就那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彷彿那不過就只是平常的訓練一般。

    肖肆想開口問他,這些形狀那麼詭異,那麼多的傷口,究竟是怎麼造成的,他想要知道這每一處傷口的來歷,可他最終仍是沒有問出口。

    不記得也好,不記得那些傷口的來歷,也就不記得之前受過的所有的痛苦。

    “好了。”肖肆包紮好傷口後簡短道,他包紮完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發着顫,指尖冰涼一片。

    他從不知道,人的身體上居然會有那麼多,那麼深的傷疤,有幾處傷疤只是看着就讓人心驚,難以想象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的主人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嗯。”黑蚺淡淡應答道,彷彿傷口崩裂也不過是件小事。

    他緩了緩,道:“你們走遠一點。”

    黑蚺看着肖肆和皇甫獺疑惑的神情無奈道:“我現在在發.情期,你們兩個都是Alpha,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肖肆突然反應過來一般,驚道:“你要用這個狀態和那些怪物打?”

    他想起肖家的醫生曾經說過,以肖沉腺體的狀況,大抵每次發.情期都會極爲痛苦。

    而現在肖沉居然告訴他,他要用這副仍在發.情期中的身體,面對那些恐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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