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哈羅德出了什麼事嗎?
不會的,不應該。他娶了奈爾,公爵承諾過的,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的,哈羅德應該早就走了,以那人的能力,他應當是早該晉升了,去實現他所有的抱負……他怎麼、怎麼可能?
然而他的心卻止不住地狂跳起來。
如果真如他所想,爲什麼那麼久的時間過去了,哈羅德從未聯繫過他?
他知身邊的人都厭惡哈羅德,故而自己也極少提起,從來都只是默默地念着,經年累月早就成了心底的一處傷,摸不到,碰不得,往常無事,只夜裏會鈍鈍地疼,無緣由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
他只覺得喉中乾澀,也顧及不得奈爾的眼神,急切道:“你是什麼意思?哈羅德怎麼了?”
殷無玄神色驀地沉下來,青狼這才冷靜下來,他到底也是個戰士,情緒失控失言了這一句已然是不該。他想到鄔岐的叮囑,又隱晦地瞥了一眼攝像頭,話至嘴邊又滾了滾,才側開視線,道:“沒什麼。”
他的轉折古怪生硬得很,反而更加印證了他的心虛,殷無玄的心沉了下去。
那麼長時間過去了,哈羅德從未再聯繫過他,他本以爲是那人冷心冷清,自嘲自己太過自以爲是,看重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重量,可他從未想過哈羅德會出事。倘若當真如此,那他這般不聞不問……
他纔是最冷清冷心的那一個。
殷無玄此刻哪裏還有平時懶散慵懶的樣子,此刻整個人都陰沉得可怕,鄔岐都快認不出這居然是殷無玄。
男人平日中總是收斂着的精神力一齊爆發出來,他沉着一張臉,直播鏡頭也被精神力壓迫得黑了下去,再連接不上。
“老殷!”鄔岐急道,冷汗把額頭都浸溼。
他狠狠地咬了咬脣,看着殷無玄平日中漫不經心吊兒郎當的樣子久了,他幾乎都忘了這人曾經是個何等狂暴的狀態。和奈爾組成家庭後,殷無玄便漸漸收了戾氣,逐漸有了擔當,處事也愈發穩重圓滑,那麼久被家庭和妻子磨去了的少年的狂態恣意,這短短几句話便前功盡棄。
鄔岐哪裏知道,哈羅德離開後殷無玄便像是沒了魂一般,他們所有人都以爲殷無玄在變得更好,他們以爲他會更幸福,卻不知道殷無玄藏在面具之下日復一日的煎熬、自我放逐。
男人的精神力狂躁得比回溯中哈羅德的精神力還要讓人喘不過氣來,奈爾都害怕得躲開,看着殷無玄彷彿是在看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現在可以說了嗎?”殷無玄道,他全然沒有自己的精神力正在壓迫別人的意識,眸中全是急切,所有這些都是下意識的動作。
青狼也暗暗心驚,他一早便知道殷無玄強,不然當初也不會選擇跟着殷無玄。哈羅德離開後這人便逐漸斂了脾氣,他本以爲是因着宇宙裂隙的原因這人實力大退,而此刻殷無玄的樣子讓他恍惚以爲又看到了當初那個不知收斂的狂傲的少年。
殷無玄眸中的東西他看不懂,那種情緒卻震得他微微愣怔。
——殷無玄分明是在求他。
這人不僅是他的上級,更是他的生死之交,是他這麼多年的戰友,他已然這般神態,青狼又怎麼狠得下心去瞞他?
青狼從沒想過,曾經的那些話此刻說出來卻那般艱難。從前他只覺得哈羅德罪有應得,這人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最爲討厭的便是這種人,可他從未想到哈羅德竟會爲他犧牲至此。
“和奴隸一起?”殷無玄喃喃,不可置信:“那不就是把他當作奴隸賣?”
高傲如哈羅德,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他?
而肖肆比他還激動,失控道:“你說什麼!不是就只被關進了監獄嗎?怎麼會這樣?”
……奴隸?
肖沉這樣的容貌,沒了3S精神力,他會遭受什麼可想而知。
衆人投來古怪的目光,皇甫獺更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肖肆這才勉強冷靜下來,撇開了目光,只是垂在一側的手卻死死攥緊。
殷無玄只覺得耳邊都在嗡鳴着,不自然道:“怎麼可能?那可是哈羅德?”
他看着從剛纔起就一直沉默的,自己那最是溫柔體貼的妻子,道:“對吧?奈爾,你那麼溫柔,不可能看着哈羅德被這樣處置的,對嗎?”
奈爾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冷極了,他擔憂了那麼久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那人果然還是這樣,即便不出現,只不過是一些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哪怕僅僅只是一兩句就足以讓殷無玄再次爲他癡狂。
他陪了殷無玄那麼久,他從沒見過殷無玄會因爲他露出這樣的情緒過。殷無玄總是脣邊掛着笑意的,遊刃有餘,漫不經心,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中一般。他簡直是個完美的戰士和丈夫。
殷無玄從未因爲他情緒失控過。
他忽地覺得自己可笑極了。他那樣狼狽,費盡心思搶來的,即便呆在了他的身邊那麼久,卻終究到底也不是他的。
腦海中的那根弦終於是斷了。
奈爾冷冷地看着殷無玄,道:“他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情,我爲什麼不能這樣對他?軍部本來是讓他死的,是我保了他的命!”
殷無玄失語片刻,而後震驚道:“你怎麼能這樣……要他成爲奴隸,還不如讓他去死……”
“我爲什麼不能這樣?”奈爾神情倔強,聲音中透着哭腔:“無玄,究竟是我是你的妻子,還是他哈羅德是?你的妻子被別人欺凌,你爲什麼卻向着罪魁禍首?”
殷無玄喉結上下滾了滾,他從未見過自己的妻子這般歇斯底里過。奈爾看着他這副爲難的神態便知道這人在想什麼。
這個人心中從來都沒有他,他不過只是名義上有名無實的‘妻子’罷了,所有種種,皆是他自己強求。殷無玄的心還有靈魂,早就全給了一個死人。
奈爾終於忍不住崩潰了,那麼多的委屈他早就快要受不住了:“哈羅德哈羅德,我早就受夠了他了!你知不知道,婚後的每一晚,你夢中呢喃的,全都是哈羅德!”
“那幾年你每晚都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你有時候會在晚上寫日記,那裏面全都是哈羅德的名字!”
“每年總有一天你從來不回家,那天從來沒人知道你去哪了。你以爲所有人都不知道,可我記得,那天是哈羅德的生日,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