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眼看就要過年了,生產隊上該忙活的基本已經忙活完了。

    這時候大家主要籌備年貨,忙了一年,大家都期待過個豐盛的年。

    郵遞員的到來打破新溝村的平靜。

    “陸定安的錄取通知書來了,陸定安,陸定安!”

    郵遞員只需要在村口吼那麼幾嗓子,很快就會有人幫忙去叫當時人來領取。

    吼完以後,他就開始給一早等着的人找信。

    “陸知青這是考上大學了?”剛忙着東家長西家短的嬸子嫂子們都圍了上來。

    “通知書都送來了,還能有假?”

    “齊柚那丫頭真是走了狗屎運。”有人酸溜溜道。

    “那可不,這下估計齊家又該嘚瑟了。”

    “那可不一定,陸知青那樣的人進了城以後,還會願意回來嗎?”有人不懷好意的猜測道。

    “說的也是,要我說啊,齊家當初就不該讓陸知青參加高考。”

    要知道隊上結婚的知青可不止陸定安一個,這高考政策下來,大家都蠢蠢欲動,但不少人都被家裏明裏暗裏阻止了。

    大家就怕這些知青考上大學回城後拋夫(妻)棄子。

    “聽說齊家是不樂意,但齊柚那丫頭支持,等人家陸知青回城上大學不回來,到時候有她哭的時候。”

    “呸呸呸,你們怎麼就不盼着人家一點好呢?”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說話的人不由翻了個白眼。

    村口的討論越演越烈,而這時候他們口中的主人公正在家裏看書。

    直到知青院的羅知青氣喘吁吁的跑來敲門,語氣裏滿是興奮:“陸大哥,陸大哥,你錄取通知書來了。”

    正在陪一雙兒女說話的齊柚聞言不由一頓,果然,還是和上輩子一樣,陸定安在年前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相比外面人的激動,從堂屋裏出來的陸定安一臉的淡定:“郵遞員還在村口嗎?”

    門口的人連忙點頭:“在的,還在的。”

    齊柚身邊的兩個小傢伙看到爸爸出來,連忙擡頭爸爸爸爸的叫個不停,安安更是邁着小短腿朝他走去。

    快兩歲的孩子走路已經很穩了,她走到陸定安面前,扯着他的褲腿伸手要抱抱。

    陸定安原本冷淡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他一抱起女兒,回頭看向齊柚和兒子平平:“我等下就回來。”

    平平一向不攆路,聞言乖巧的點頭,齊柚也只是應了一聲。

    直到陸定安抱着安安和羅知青離開,齊柚才慢慢擡起頭來,這是她重生回來的第三日。

    這時候她忍不住想,怎麼就不早一年回來呢,如果早一年回來,她必定是要參加高考的。

    好在現在也不算晚,錯過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

    “媽媽,尿尿。”齊柚想的正出神的時候,旁邊的平平扯了扯她的袖子。

    “媽媽帶你去廁所。”齊柚說完牽着小傢伙去了後院的廁所。

    小傢伙們穿着開襠褲,倒也不需要多做什麼,只需要帶他們去廁所就好。

    平平有些懵的看向齊柚,小傢伙說話還不太連貫,所以不明白平時去院子邊上的角落就行,今天怎麼要走這麼遠的路。

    齊柚看懂小傢伙的疑惑,笑着點了點他的額頭:“以後都要來這裏尿尿和臭臭知道嗎?不然羞羞臉。”

    平平見狀也跟着伸出食指在臉上劃來劃去,奶聲奶氣道:“羞羞臉,羞羞臉。”

    想到後來越來越冷的平平,和此時奶聲奶氣的小傢伙簡直判若兩人,齊柚眼裏笑意更甚。

    等她牽着平平到了前院就看到她媽許春華正一臉不悅的站在那裏。

    齊柚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看向來人:“媽,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陸定安考上大學了?”許春華說這話的時候不由瞪了一眼齊柚。

    “嗯,郵遞員剛送來通知書。”有了上輩子的經歷,齊柚此時很是平靜。

    許春華見她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伸手狠狠戳了戳她的腦袋:“你說你是不是傻,當初我們是怎麼說的,你偏偏不聽,現在好了吧。”

    齊柚後退了一步,擡頭和許春華對視:“媽,我已經是當媽的人了,你不要再對我動手動腳的。”

    “你再大,也是老孃生出來的。”許春華一臉的不以爲意。

    “外婆,不能打媽媽。”平平皺着小臉擋在齊柚身前,一臉的嚴肅。

    對上小外孫許春華的神情溫和了些:“外婆沒有打媽媽,去一邊玩吧,我和你媽有事要說。”

    平平搖了搖頭,緊緊抱着齊柚的腿,一副不會離開的樣子。

    “這小子倒是護着你。”許春華輕哼一聲。

    齊柚垂眸看着緊緊抱着自己的小人兒,眼裏的熱意快要涌了出來,是啊,一雙兒女其實一直護着自己,可自己卻親手將他們推開。

    “齊柚,我和你說話呢!”許春華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見齊柚一直垂着頭,有些不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平平見狀,小巴掌已經朝許春華身上招呼了:“不許打我媽媽,不許打我媽媽。”

    “嘿,你這小子,果然跟你爹一樣,是個白眼狼。”雖然小孩子打着不痛,但許春華卻覺得丟了面子,於是呵斥道。

    “媽!”齊柚不悅的看向許春華。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不成?”許春華覺得自從齊柚和陸定安結婚後,越來越不聽話了。

    “你過來就是爲了說這個?”齊柚提醒道。

    想起自己的來意,許春華連忙擺出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都到了這時候,你還不急嗎?”

    “我急什麼?”齊柚語氣淡淡,俯身把平平抱了起來,親了親他的臉頰,小聲告訴他,她沒事。

    平平不說話,摟着她的脖子直直的盯着許春華。

    齊柚的心瞬間變得柔軟,伸手握住小傢伙的小手。

    “這陸定安考上大學,馬上就要進城了,你們娘幾個怎麼辦?”許春華一臉爲齊柚考慮的模樣。

    “他去上學,我和孩子就在家裏,還能去哪?”

    “你就不怕他去了城裏就不回來了?”許春華有時候不明白,自己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傻閨女。

    “腿長在他身上,他不回來我還能怎麼辦?”齊柚自始至終都很淡定。

    但上輩子的她可沒這麼淡定,被許春華幾句話說的差點釀下大錯。

    而且許春華會說這些,擔憂的也不是他們母子三人,而是擔憂陸定安去了城裏,每個月他父母寄來的那些好東西再沒他們的份罷了。

    許春華知道齊柚一向死腦筋,她也懶得兜圈子了,她擡頭四處張望,然後湊近齊柚跟前小聲道:“我聽人家說,錄取通知書能換錢,好的大學能換好幾百呢。”

    “所以呢?”齊柚不由在心裏嗤笑一聲,笑自己之前的愚蠢。

    “媽這是爲你好,他陸定安本來就是城裏的,當時要不是那場意外他能娶你?現在要是上了大學,你豈不是更配不上他,所以他這大學不能上。”說道最後,許春華的語氣越發堅定起來。

    齊柚垂眸,語氣都變得小聲起來:“你知道的,他的事我一向做不了主。”

    看齊柚這幅樣子,許春華就氣不打一出來,這十里八鄉誰不知道她許春華的名號,可偏生生了這麼個慫包女兒。

    忍住怒氣,許春華放柔了語氣:“你想想平平和安安,難道想讓他們成了沒爹的孩子?等陸定安通知書拿回來,你悄悄偷出來給我,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這不好吧?”齊柚遲疑的後退一步。

    “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不成?”許春華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齊柚。

    她可是打聽過了,這好的錄取通知書,能賣好幾百呢,到時候老二娶媳婦的錢不就有了。

    再說了,她這也是爲齊柚着想,陸定安這樣的人要真去上了大學,還能要她?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見齊柚不出聲,許春華忍不住伸手想要擰她的耳朵。

    不過她剛伸出手,平平的小拳頭就招呼過來了,她看向平平,不由罵道:“真是個小白眼狼。”

    “媽,你再說這樣的話我翻臉了。”這輩子,誰都別想欺負平平和安安。

    “知道了,知道了,我剛纔的話你記住沒,媽也是爲你着想,那陸定安屁股一拍,丟下你們娘幾個,你怎麼養活兩個孩子?”

    許春華盤算着村口的距離,陸定安估摸該回來了,於是再次提醒道:“記着我的話,我先回去了。”

    這頭的陸定安抱着安安,好不容易從熱情的嬸子堆裏脫身,懷裏的安安抱着他的通知書,咯咯的笑出聲來,陸定安臉上也揚起一層淺淺的笑意來。

    等快到家的時候,看到那頭許春華的身影,他不由蹙眉,對於齊家人,他確實不喜,但那是齊柚的家人,想要撇開關係又是不可能的事。

    到了家門口,安安就鬧着要下來,她抱着懷裏的錄取通知書去平平面前炫耀。

    陸定安走到齊柚身邊,才發現她眼角有些紅,想起剛纔許春華離開的背影,他忍不住開口,語氣裏是完全不掩的不喜:“媽過來又說了什麼?”

    齊柚擡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她讓我偷了你的通知書去賣錢。”

    這下換做陸定安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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