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易陽第一次直面秦慕許的負面情緒，卻是讓他覺得離秦慕許的心最近的一次。
儘管在秦慕許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易陽有那麼一瞬間感到過有幾分荒謬。
畢竟在易陽的視角里，他們之間患得患失又卑微懦弱的那一方，從來都是他。
從前他一無所有、只能依靠秦慕許的愛意停留在她身邊時是這樣，後來他功成名就、甚至可以反哺秦慕許之後，也是這樣。
縱使他分手後的那些重逢裏表現得再冷漠、再無動於衷，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從來沒有改變過。
秦慕許輕輕一招手，他就忍不住像小狗一樣跑上去搖尾巴。
他被愛意裹挾，只能任由自己被揮之即來呼之即去。
秦慕許隨意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所有的底線和原則都無限後退。
包括他們後來重逢、他在秦慕許的眼淚之下丟盔棄甲的時候，易陽都是這樣想的。
他其實一直是個很理智的人，底層出身的他，已經習慣了對所有事情權衡利弊。
只有秦慕許是他生命裏一次又一次的意外。
他對自己濃烈又粘稠地的愛意束手無策，哪怕心中隱隱恐懼着兩人再次走上四年前不歡而散的道路，甚至將來鬧得更難堪、更狼狽、更歇斯底里，也忍不住在秦慕許含淚的注視下又一次妥協。
於是他不追問秦慕許四年前的背叛、也不復盤兩人之間可能存在的重重問題，任由自己完全被動地再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他像是童話故事裏拉着氣球飄在天空中的小人，任由自己沉浸在藍天白雲的童話世界裏。
不去思考着陸，也不考慮體力耗盡。
世人都歌頌愛情，以愛情爲主題的文藝作品層出不窮、經久不衰。
而在心理學主流的愛情觀裏，愛情不論以何種方式存在，其結果總應該是互利的，是可以幫助彼此都成長爲更好的人的。
可是他們的感情裏，充滿了源源不斷的內耗、雙方貫徹始終的患得患失和無力解決的疲憊……
當易陽以爲只有他一個人擁有這些情緒時，他會努力壓抑、剋制，學着忽略、粉飾太平好像一切問題都不存在，靠着秦慕許一星半點的愛意，繼續沉浸於這段讓他甘之如飴的感情裏。
可是當他發現秦慕許也同樣不安着時，易陽終於爲那些自己一直堅持的東西感到了些許動搖。
他很難說請那一瞬間自己想到了什麼。
他只是看着秦慕許臉上淺淡到幾近於無的笑意，忍不住感到有些難過。
他曾經看到過一個說法，越是相愛的人，在一起後就會變得越來越像。
如果這是真的，那一定沒有人可以否認他們是相愛的。
因爲秦慕許袒露的所有情緒，在這份感情裏得到的所有負面反饋，好像都和易陽一模一樣。
因爲太像了，所以易陽比誰都能理解那種心靈失重的放空感和不安感。
也就比誰都感到無法理解。
——他們明明那麼相愛，也都那麼強烈渴求需要着對方的愛意，爲什麼最後還是走散了。
——爲什麼哪怕重新在一起後，他們的感情裏也充滿了那麼多讓人疲憊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