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陽小心翼翼地覷着江豢的臉色,聞言忙道:“哥,你要跟他走嗎?要不我跟他過去吧,現場這邊離不開你的。”

    風滿袖還是用那種充滿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江豢卻別開眼,微微搖頭。

    隨着汽車引擎的聲音逐漸遠去,他面前小孩的肩膀也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笑眯眯地跟他說:“看來我哥還是跟我們親啊。”

    江豢無奈,示意張慕陽跟在自己身後,漫不經心道:“嗯,我不會丟下你們的。你忘了在珞市那會兒老李逼着我選妃的事兒了嗎?”

    ……

    老李是他們組裏李四的父親,也是江豢調到琅市之前的頂頭上司。老頭哪裏都好,爲人和善也不擺架子,唯一的愛好就是給手底下這些單身的花朵們說媒。

    江豢那年虛歲二十三,工作穩定又有發展,在老李眼裏看來不找個對象實在是浪費資源,秉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則,不知從哪裏攛弄來七八個姑娘請他喫飯。江豢怕麻煩,更不想打破現有的穩定生活,推了一個推了兩個,最後實在是躲不過去了,才請第三個姑娘吃了頓飯,坦誠自己是同性戀。

    當天回去的路上再次接到老李電話,這次不是說媒,而是自稱剛喝完酒,心臟有點不舒服,想讓江豢開車送自己去醫院。

    江豢立馬開車趕到老頭給他的地址,左看看右看看沒見到老頭的身影,反而看到個梳着小平頭的男人站在路邊,略帶羞怯地跟他打招呼。

    江豢當即踩油門跑了,從此再也不信老李半句話,一直到張慕陽進組,老李在週末組織了一場迎新會,塞進來七八個形態各異的小夥子,揚言江豢今天要是不選一個帶走,就不讓江豢離開這飯店。

    新來的張慕陽哪見過這架勢,眼見着屋裏好半天雞飛狗跳,只能束手束腳地往角落一蹲,好幾個人沒按住向外逃竄的江豢,把老李氣得吹鬍子瞪眼。

    張慕陽左一眼看滿屋男生亂竄,右一眼看到身邊江豢背靠牆壁站着,事不關己般雙手插兜,後知後覺他江哥好像不是個普通人。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那時候的江豢轉向張慕陽,表情平靜又和善,“今天讓你看笑話了。”

    “可是——”張慕陽拇指指了指鬧哄哄的男生們,“可是他們——”

    江豢笑了下,單手牽住他手腕,也不知道用了什麼障眼法,他只知道兩個人順順利利地從衆人眼皮底下溜出了房間。

    出去之後才鬆開他,跟他解釋道:“只是一點讓他們把我當成其他人的小伎倆,我只是個b級嚮導,做不到太強的精神控制。”

    但在張慕陽眼裏,他江哥已經足夠強大了,還精神控制,他想都不敢想的。

    ……

    張慕陽顯然也在回味當年的事故,低頭笑了下,手電在牆壁上掃過,半真半假地回答說:“我記得呢,我哥所有的事情我都記得,我哥愛我。”

    江豢回手彈了下張慕陽的腦殼,收回精神力觸鬚,拐過最後一個彎。

    這裏是案發現場牆壁後的那條路,不算長,路上沒有任何精神力鍘刀,看起來只是一條臨時挖出來的逃生通道,末端與地下電網相通,能從最近的電力井蓋離開地下世界。

    井蓋正下方堆着一件血衣和一雙鞋,江豢拍了照後把血衣拎起來,和自己的身材比對了下,又一腳踩在血鞋旁。

    江豢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是成年嚮導教科書般的平均值,卻也比普通人的平均值高一大個臺階。

    如果血衣與血鞋真的曾經屬於兇手,兇手至少比江豢要再高半個頭。

    兇手從未從獨棟正門進出,所以摸排門口的監控只會一無所獲;兇手力量遠超常人,現場又有精神力殘留,所以兇手是哨兵沒錯;祕密通道里替換下來的血衣血鞋是相當寬鬆的男款,兇手無疑是一名成年的男性哨兵,不然也不會有力氣接連扯斷十二個人的脊椎。

    到現在爲止,風滿袖的所有推測都是正確的,他們花了好幾個小時才驗證了這些內容,風滿袖卻只花了幾眼的時間。

    手機滴滴作響,估計又是法醫組的消息,江豢把手套摘了搭在往上爬的牆梯,給張慕陽遞了個問詢的眼神。

    小孩很快意會,點開信息看了一遍,原本輕鬆的表現變得有些嚴肅,擡頭跟他說:“不是正式的報告,是小梁發來的。法醫組用從死者骨髓裏抽取了dna,和系統裏保存的十四年間走失兒童的dna庫進行了粗略的比對,結果是……沒有結果,沒有一個對得上。”

    放到這個時間點,江豢也說不出沒有結果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比對不上意味着這十二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不是這些年裏被拐賣的孩子,他們不需要通知死者們的父母過來認領屍體,但問題也同時出現了:孩子們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他們的父母又是誰呢?

    江豢點了下頭,他什麼都沒說,只擡頭看了眼頭頂井蓋。根據gps定位顯示,井蓋不在馬路中央,江豢不費什麼力氣地爬上頂端,一旋一推。

    井蓋被鐺啷啷推到一旁,露出陰雲密佈的天空,地面上相當僻靜,聽不到半點引擎的聲音。

    江豢引體向上,把自己從井蓋裏□□坐在沿上,然後聽到有人在他背後開口:“看來我的推論是完全正確的。”

    他嚇得差點跳回井裏,猛地回頭,只見風滿袖正坐在純黑色的suv裏無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車完全熄了火,江豢沒有哨兵那麼良好的聽力,所以根本沒注意到風滿袖的車原來一直停在井口外面。

    江豢閉了閉眼睛:“……我以爲你已經走了。”

    風滿袖從鼻腔裏發出個哼聲,道:“我是走了,不過我又回來了,因爲我弄來了老校長的地址。”

    江豢一點都不關心風滿袖口中‘弄’合不合法,他更關心這句話裏的另一個名詞。

    “老校長還活着?!”

    放在普通人的學校,校長的位置隨時可以換人,但塔不一樣,塔的老校長從頭到尾指的都是那名唯一的嚮導,是他們的老師,更是塔的創立者。

    “根據我剛剛從電話裏聽到的聲音判斷,活着,而且還算健康,”風滿袖發動引擎,把頭探出窗口,狡黠地眯起眼道,“所以我跟他打了個招呼,說你會在兩個小時後登門敘舊。”

    說完彈開副駕駛車門,請君入甕。

    江豢有一萬句髒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如果換成別人也就算了,如果江豢不想節外生枝,大可直接拒絕,可那人是老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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