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病態熱吻 >第9章 自顧不暇,何來渡人
    放學鈴的聲音並非刺耳的鐺啷,而是一首舒緩輕盈的旋律。

    邵音將所有的作業攤開在桌上等待小組長來收,唯有柏楊那一份他單獨擺在講臺上。

    就連他的桌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小心繞過。

    邵音很快將空蕩蕩的書包背起,裏面只放了一本她的日記。

    正經人誰記日記啊,唯有熱愛,唯有僥倖。

    也許他哪一天就發現了自己藏着的深情,那可比言語訴說要好千萬倍。

    柏楊也沒帶什麼書,高三的課堂時間已經足夠長,剩下的該留給休閒。

    直到大半同學走出教室,柏楊才站起身,邵音也小步跟在他身後。

    廊道的燈光在瓷磚地上投下淺淺的影子,她輕輕踩着,一下,一下,直到盡頭。

    樓道口就是分別的地方,往東是大門,往西是宿舍,柏楊早就發現身後跟着的人,他目不斜視,毫無遲疑的轉向寢室所在的方向。

    擡腳卻聽見一聲,“柏楊,明天見。”

    明天見?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想見他,也這麼大膽。

    不如不見。

    他不喜歡情緒被挑起波動的感覺,他今天已經和她說過足夠多的話,這早就是他的極限。

    卻不知爲何,他生出的厭惡反倒像是意識強加的東西,他的心並不這麼想。

    但他還沒意識到。

    柏楊雙脣平直,邁開的步子也比平時更大一些,走的決絕。

    邵音定定的站在原地,直到卓絕的身姿隱入黑暗,再也無法看清才離開。

    走出校園時,門口只有零星幾人,她在路邊等車,卻聽到熟悉的聲音,“仙女!你不住宿嗎?”

    “明天。”

    “原來是這樣…哦對了,你,你認識柏楊哥?”林宇撓了撓腦袋,有些緊張。

    “嗯?”邵音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你們以前認識?”

    她搖了搖頭。

    “天吶,那真的是大新聞。”

    “怎麼說?”

    “仙女,我偷偷告訴你啊,柏楊不和女生說話的,你是第一個。”

    “哪有的事。”邵音勾起一抹笑,隨後又狀若無意的提出,“今天那個誰,什麼雅的,不是和他說了幾句嗎?”

    “你說陳雅是吧,她那是拿着雞毛當令箭,柏楊哥尊重老師,陳雅化學差,班主任意思就是班級內部先互相幫助,減少教師負擔。他倆…你是沒看見,柏楊哥的眼神都能殺人。”

    邵音笑出了聲,眼睛裏亮晶晶的。

    “說不準,柏楊哥也想殺了我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林宇假裝高深的搖了搖頭,隨後突然看了眼手錶,“誒呀來不及了,我好不容易請了十五分鐘出校時間,回聊啊仙女!”

    說完,他就似一根離弦之箭射入隔壁的超市。

    書呆子居然是個話癆,挺好玩的。

    邵音攔下疾馳而來的出租,上了後座。

    爲了減少光污染,也爲了住戶私密,別墅區內只亮着一排微弱的路燈。沒有登記過的車輛無法進入,她只能下車步行。

    穿過幾排建築,不遠處就是8棟。她遠遠的就聽見車輛落鎖後的滴滴聲,憑藉着微弱的光亮,一位父親走得緩慢,寬厚堅實的背上揹着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孩子。

    “他現在可重了,你快把他放下來。”

    “老婆,我還沒老呢,這算啥。就算公主抱你也不成問題啊。”

    “說什麼呢,老不知羞。”

    ….

    聲音漸漸飄遠,邵音的心卻沉了幾分,她眨了眨眼睛,抖落涌起的晶瑩。

    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只能選擇腳下的路。

    母親選錯了人,她選擇了一刀兩斷,可惜邵震生了病,再不能有孩子。

    邵音便逃不開血緣帶來的責任。

    但她並沒有傷感多久,反倒想起了別的事,眼角便泛出點點笑意。

    柏楊以後一定會是一位好父親,他們也會像剛剛的一家三口一樣。

    邵音打開鎖,推門而入,除了沙發,別的地方都包裹着透明的防塵罩。

    她並沒有掀開,而是走入地下室,推開一道小門,那裏放着一個佛龕。

    紅木香櫃上供奉着一尊純金佛像,巖彩仍舊鮮豔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媽媽,佛有用嗎?”她對着空氣發問,聲音疑惑。

    母親茹素抄經,最後還是帶着一身病痛離開。

    她學着跪拜,八分誠意也沒換來順遂平安,反倒是抑鬱成疾。

    直到,她和柏楊的第一次見面,一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男人熱情地追求自己,沒有人能夠拒絕。

    可她那時實在沒有閒情逸致談情說愛,但他一直陪着,事實妥帖,萬物順心,彷彿是上天派來的靈魂契合者。

    在他的幫助下,她慢慢變好,不再需要藥物的控制。

    可邵震覺得柏楊配不上她,他是柏家的棄子,坐過牢,當過苦力,現在人模人樣,但骨子裏還是卑劣的。

    她和邵震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後來邵震安穩了一陣,只讓她回來做好該做的分內事。

    什麼是分內事,分內事就是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操控嗎?

    她拒絕了,邵震沒多說什麼,五天後,柏楊乘坐飛機去帝都的時候,機翼破損,垂直墜落。

    ….

    邵音搓了搓佛像臉上的灰,“你都自顧不暇,何來渡人。”

    一聲冷笑,腳步漸遠,小門落了鎖。

    邵音垂下手,左手手腕處滑落一串小紫檀,是母親的遺物,也算是最後的,她曾有過信仰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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