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
太極殿內，李世民坐在龍椅上，正在看一篇奏章。
而在臺下，一衆臣子正安靜的立着。
今日正是大朝會，從早上到現在，足足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大臣們都有些累了。
馬周也是立在羣臣之間的人，他安靜的站着，心中卻是忍不住的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一首詩。
這一首詩叫《賣炭翁》。
寫的真的太好了。
過去從來沒有哪一位詩人，如此情真意切的寫底層老百姓的生活。
這一次總算是有人填補這個空白了。
馬周作爲一位平民，可能是這個朝堂裏，出身最低的人，他更加明白這一首詩的可貴之處。
他非常喜歡這一首詩。
昨天晚上就連續看了好幾遍，總算是將這一首詩背了下來。
隨後他便經常在心中反覆的默唸，唸到好的地方，也會忍不住的感慨。
太難得了。
這樣的好詩真的太難得了。
就在馬周的心已經飛出去的時候。
“砰!”
李世民將身前的奏章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這是何意?”
上奏章的是一名御史，叫做鄭宏，此人是滎陽鄭家的人。
平時不怎麼看得上馬周，經常對馬周指指點點。
這一點馬周也是知道的。
不過馬周對這個人並沒有惡意，總的來說，鄭宏雖然有些挑剔，但也算是一個正直的人，也會爲國分憂，做事也有能力。
馬周不確定鄭宏這是怎麼了，讓李世民真的生氣了。
只見鄭宏一禮，“陛下，相州此時羈押了除他之外所有的官員，此事可以說聞所未聞，千古未有，此人實在太過專斷，不適合在相州爲刺史。”
李世民冷笑一聲，“你難道沒有看江波呈上來的摺子嗎？相州一地，官官相護，心心念念着如何貪錢，沒有人幹實事，這樣的官員別說是一州，就算是一個道也應該全部拉下來。”
鄭宏搖搖頭，“陛下，那不過是江波一人之言，微臣覺得不可信。”
“哦，就算是你不相信，那麼江波總算是呈遞了不少證據，這些官員總歸是有嫌疑，現在把他們關起來，有什麼問題?”
李世民都可以容忍魏徵，更加不要說其他人了。
鄭宏也不怕，就是據理力爭，他覺得江波這樣做不行，太過專橫了。
爭論了許久，兩個人誰也不服誰。
李世民陰着臉對羣臣說道:“諸位愛卿應該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你們來說一說?”
魏徵看了眼鄭宏，隨後站了出去。
“陛下，微臣覺得江波所作所爲沒有錯，那些官員不管有沒有問題，他們的存在，的確是一個危機，讓他們繼續爲官，對百姓是一種傷害。”
話語一出，立即有人反駁。
“江波是他們的上官，他既然有證據，就應該上報朝廷，等待朝廷的處理，而不是他私自羈押，如果此例一開，是不是以後所有嫌疑之人，都可以羈押起來，不管這個證據是否準確。”
魏徵冷笑一聲，“可是江波那裏的確有一把的證據，非常的明顯。”
“那說不定是江波自己僞造的呢？”
隨後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也加入進來。
基本上，李世民寵信的人，他們都知道李世民對江波的看重。
他們自然不會與李世民唱反調，他們都是支持江波的人。
而且另一邊世家的代表們，雖然在朝堂上品級更低，但他們人多，看着也聲勢不小，一點都不落下風。
此時的朝堂可以說分爲三派。
一是李世民寵信的臣子，像是魏徵，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都是。
包括尉遲恭，程咬金，李孝恭，這些武將一樣是李世民寵信的人。
這些人基本上代表了李世民的勢力。
也就是說代表李世民的想法。
第二個就是世家們的代表。
這一羣人非常多，因爲被李世民壓制，這些人的品級都不高。
幾乎沒有人可以做到一部老大，沒有頂尖的大臣。
但是他們人多，而且自以爲是世家代表，面對李世民這樣的暴發戶。
雖然心中有畏懼，但也不是不敢說話。
爲了自家的利益，他們可從來不會客氣。
第三個代表就是以馬周爲首的平民官員。
他們雖然人數不是很多，但是極其團結，少數幾個人也得到了李世民的重用。
他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
李世民重用他們，就是要他們爲老百姓說話。
一旦他們投靠了世家，那他們不會有任何出路，不是被貶，就是被殺。
所以這些平民官員與世家一派，關係一般。
不過他們與魏徵長孫無忌等人又不一樣。
他們主要是爲民發聲，世家與皇家的爭鬥，他們一般不摻和。
因此世家官員們也不會爲難他們，有時候甚至還會巴結他們。
平民代表就是吏部侍郎馬周。
就在一衆平民官員，包括馬周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時候。
李世民忽然點名，“馬周，你來說說，你怎麼看？”
馬周微微一頓，大腦急轉，他剛剛沒有仔細聽，總覺得江波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賣炭翁。”
他隨即想到了這一首他非常喜歡的詩，這一首詩不就是江波寫的嗎？
想到這裏，他覺得江波必然是一個比較親民的官員。
就這一點，就讓馬周比較欣賞。
他想了想，隨後說道:“陛下，微臣覺得陛下和鄭大人所言，都有道理。”
“哦，你這樣看?”
馬周這話聽着像是和稀泥，不站邊。
但是這樣的說法，其實兩邊不討好，沒有人會喜歡牆頭草。
要知道馬周可是號稱“小魏徵”，他這樣說，不少人都有些疑惑。
這不是馬周的風格啊？
馬週一禮，接着說道:“陛下，如果有官員犯罪，該不該立即羈押，陛下和鄭大人說的都有道理。”
“一方面，如果這個官員真的犯罪了，讓他繼續在任，那就是對老百姓的不負責。”
“但另一方面，如果這個官員無罪，那不僅僅干擾了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也會拖延，耽擱。”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要看，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