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小鎮忽然熱鬧起來,足足有上千外地人涌入小鎮,在這些人後邊,還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綿延不絕的隊伍。
這些人正是因爲部落寇邊,煩不勝煩,打算南下定居的邊民。
不過他們以前是邊民,現在則是難民。
他們家境都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正是因爲這一點,在老家沒啥可以留戀的,這才南下。
此時在太和鎮的一棵大樹下,一家五口人正縮在一起。
這是一對中年男女帶着三個孩子。
這個中年男子叫蕭盛,早些年家裏的情況還不錯,在邊地有幾畝地,加上他會木匠活,因此家裏情況相比普通的家庭要好的多。
那時候他老父老母都還在世。
不過就在今年,草原部落寇邊,村子所有人都躲進了山裏。
就在他暗暗慶幸躲過一劫的時候,他父母竟然雙雙摔跤。
老人家最忌諱的就是摔跤,他父母便由此身體迅速惡化,老父親挺了兩天,老母親挺了三天便先後離開了。
短短几天同時失去了雙親,這件事對蕭盛打擊非常大。
此時很多人都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村子裏出現一股南下潮。
他不願意自己的孩子以後也過這樣的生活,於是便賣了田地,帶着妻兒南下。
邊地的地根本不值錢,加上此時衆人的拋售潮,因此僅僅賣了兩千錢而已。
考慮到以後用錢的地方多。
蕭盛一家便過得非常拮据,此時蕭盛從包裹裏拿出了四個饅頭,妻子和三個小孩一個人一個,他自己卻沒有動。
“你怎麼不喫呢?”
蕭盛搖搖頭,強笑道:“沒事,我不餓。”
話語剛落,他的肚子便咕咕叫了起來。
“阿爹,你肚子叫了。”
蕭盛尷尬一笑,隨後起身,“我去求點熱水。”
他們之前在路上早就裝好了水,不過現在妻兒正在喫午飯,他覺得喝一點熱水更好,喫冷饅頭,還喝冷水,說不定會拉肚子。
不過當他蕭盛來到了小鎮的一家茶館前,發現茶館已經關門了。
不僅僅是他,還有很多人都留着這樣的心思。
接着蕭盛發現小鎮的其他所有店鋪,包括酒樓,布莊,春樓都關門了。
這些本地人顯然非常懼怕他們這些外人,害怕他們會鬧事。
很多難民都罵起來,還有人想要動手。
蕭盛沒有摻和其中,他理解這些商戶的想法。
畢竟這麼多人,一個人一口熱水,也夠這些商戶忙活的,而且萬一有心懷叵測的人鬧事,那就更加麻煩了。
指不定一輩子的積蓄都搭進去了。
此時遠方一陣馬蹄聲響起,只見一隊士兵騎着高頭大馬奔來。
“你們的事,大都督已經知曉,莫要鬧事,到時候自然會安排你們的生活。”
“若是誰要鬧事,莫怪我等的大刀。”
這一隊騎兵大概兩百人左右,人不多,但是難民們都見過唐軍追着草原部民打的畫面,他們非常瞭解大唐騎兵的戰鬥力,他們這麼一羣人看着多,但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
就在此時,又有人大喊,“快去鎮口,那邊有一位大善人給熱水,給饅頭。”
蕭盛也迅速跟了過去。
不久後,他就趕到了太和鎮前往晉陽方向的鎮子大門口,這裏有一片空地,果然有人給熱水,給饅頭。
“一人一個饅頭,萬萬不可多取,後面還有很多兄弟姐妹。”
“我們東家來自相州,相州是一個好地方,若是諸位願意去相州,我們東家將一路給饅頭熱水,到了相州,還將安排工作,保證諸位兄弟姐妹不會挨餓受凍。”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大聲叫喊。
蕭盛根本沒有聽到這個管家的話,直到他領到了熱水,還有一個饅頭。
這個時候他才稍稍分出一些心神,聽到了這個管家的話,他微微一頓,茫然的看着管家。
去相州嗎?
不去晉陽嗎?
再過三十里就到晉陽了,他們還要長途跋涉嗎?
不過這個大善人如果真的這麼有心,有一個依靠也不錯。
蕭盛隨後往回趕,他打算帶着妻兒再過來領取饅頭熱水。
半個時辰後,蕭盛他們回到了之前的大樹下,一家人都有熱水和饅頭。
看着孩子們臉上露出笑容,蕭盛感覺心暖暖的。
“五哥,你在這裏呢?村長找你。”
有一名漢子走了過來,跟蕭盛說家鄉話。
蕭盛聞言,立即表示過去。
他們村子幾乎九成人都南下了,村長也走了。
剛剛他們走散了,蕭盛正打算休息一下找村子裏的人,沒想到村長安排人找他了。
不久後,蕭盛看到了村長。
他們村都是姓蕭的人,村長不僅僅是一村之長,同時也是族長。
他們村的村長已經六十五歲了,滿頭白髮,不過精神頭不錯。
“這一次找大傢伙過來,是想要跟大家商量一下,去晉陽,還是去相州?”
話語剛落,便有人說道:“肯定去晉陽啊,晉陽是我們河北道最大的城市,還是北都呢,龍興之地。”
“晉陽好是好,但晉陽人多,房價高,競爭多,我們不好找事做。”
立即就有人開口反駁。
“我覺得相州好,我聽說相州刺史非常好,是一個極好的官,之前就有難民去相州,都被相州刺史妥善安排了,還分地呢。”
老百姓最看重的就是土地。
衆人聞言,皆是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分地,這不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這樣說,我聽說相州還需要很多人,所以有大善人給饅頭熱水。”
大傢伙再次議論起來。
蕭盛安靜的聽着大傢伙的話。
他覺得有些不靠譜,土地那麼重要,怎麼可能分地呢?
還有那個大善人,一路給饅頭熱水,雖然看起來花費不多,但是可是有上萬難民,這麼多人,就算是熱水饅頭,只怕要花費幾十萬錢吧。
這個人真的這麼缺人嗎?
還是說另有所圖?
蕭盛覺得相州有問題,但是他也不想反駁,這件事很重要,他不敢做決斷。
他想着等回去跟娘子商量一下,再聽聽村裏同伴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