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逼近的雪蝙蝠羣,她挑眉冷笑,抓起旁邊的柳葉刀,縱身一躍,直接跳入深不見底的地下溶洞。
這事還要從一小時前說起。
沼澤男巫招呼下蝙蝠洞副本的玩家們帶上武器準備出發,熒光蛋白跟柳葉刀還在處理手中的蝙蝠毒囊,沒辦法直接丟下工作,所以沼澤男巫留下了蝙蝠洞地址,先帶隊離開了。
而熒光蛋白收拾好毒囊,這才慢悠悠朝着蝙蝠洞走去。
他們下本只是爲了將胡富貴領回去,順便活捉幾隻雪蝙蝠做實驗,他們對戰鬥並沒什麼興趣,沼澤男巫先行一步,反而能替他們開道。
熒光蛋白略帶惡意地想,要是有人在戰鬥中受重傷,她會推薦他們一個光榮而輝煌的死法——爲了凝霧宗的事業,獻身於科學,被她解剖。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等熒光蛋白進入蝙蝠洞,看着空蕩蕩的地穴,她想到了什麼。
沼澤男巫這傢伙迷路了!
可進都進來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柳葉刀拍了拍熒光蛋白的肩,吐出萬能金句,“來都來了——”
兩人一合計,淺探一下蝙蝠洞也沒什麼危險,便一前一後向洞內行進。
不探不要緊,一探倒探出事來!
他們並沒走葉凌飛闖出來的路,也沒按照歐卡里瑞的標記,而是順着苔蘚的生長的痕跡,往着水份充足的地穴深處行進。
熒光蛋白一邊摸黑向前,一邊跟身後的柳葉刀探討着,“這裏的苔蘚不止一種,這散發金黃色微光的是葉狀體光苔,它呈扇狀,匍匐在基質上,結構輕薄。而緊挨着它的苔蘚呈羽毛狀,散發蔚藍幽光,應該是羽鱗科。”
柳葉刀皺眉,“光苔只是將光線聚攏於內部的葉綠體進行反射,它內部應該不存在特殊熒光素,可這苔蘚似乎是獨立發光。更重要的是,光苔多生長於溫帶,這地方氣候森寒,它們怎麼能生長?”
熒光蛋白聳了聳肩,“要麼,地下有熱泉,存在地熱。要麼修仙界植物設定就是這樣,會自然發光、不懼嚴寒。”
柳葉刀取了苔蘚樣本,收好,“這裏的蝙蝠唾痕越來越少,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立即返回,我們在偏離雪蝙蝠的生活區。”
熒光蛋白點頭,他們預計在下一個五十米處,掉頭。
可沒等熒光蛋白走出幾米,她腳下的泥土突然下陷!
就像人突然一腳踏進沼澤,熒光蛋白一個沒注意,就陷到腿根處,還好柳葉刀及時扯住她,熒光蛋白險險地抓住柳葉刀的胳膊,借力向上拔。
她被一股向下的力拉着,柳葉刀用盡全力,才勉強將她拽上來。
熒光蛋白嫌惡地撣着大腿上腐臭的黑色黏液,“這什麼東西?像發酵了一個月的嘔吐物,屎都比它清新。”
說着,她看向前方。
努力辨別,能發現地面的顏色有細微差別,她踩下去的那塊地,顏色比別的地方深一點,大概成圓形,她又仔細看了看,地面上還有數十個差不多的圓形,密密麻麻。
柳葉刀面無表情地收集黏液,他捻了點黏液湊在鼻尖嗅,又把手指遞給熒光蛋白聞。
熒光蛋白嗅了嗅,皺起眉,她沾了點黏液送進嘴裏。
這些惡臭的東西嚐起來有點甜。
像是澱粉酶作用後的味道。
“反芻物?”
柳葉刀點了點頭。
他們解剖雪蝙蝠的時候,就發現它有兩個胃。第一個胃沒有消化腺,也不能分泌消化液。
他們當時就不理解,一般的反芻動物的幾個胃袋都是用來處理消化植物纖維的,而雪蝙蝠明顯是雜食動物,它們不應該存在反芻現象。
熒光蛋白本以爲雪蝙蝠的兩個胃用來消化那些金屬礦石的,但現在看到如此多的反芻物,她瞬間明白了,第一個胃簡單發酵食物後,雪蝙蝠會將發酵好的食物吐在這裏。
“那麼,這裏就是它們的育嬰室?”
食物是無法長久保存的,雪蝙蝠不會無緣無故嘔吐出食物,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它們用反芻物哺育幼崽。
熒光蛋白猛地擡頭,柳葉刀隨之擡頭。
洞穴頂部懸掛着無數繭子,它們彼此間捱得極近,像一粒粒排列整齊的蟲卵。昏暗的環境裏,它們安靜地沉睡着,若不是熒光蛋白擡頭,也不會注意到它們。
熒光蛋白還注意到,繭子下端都有一根虛虛的黑線,垂落於地面。
柳葉刀從身後的揹包中抽出一把伸縮杆,他掏出一個彎月型刀片安裝在杆端,然後小心翼翼地勾住一根黑線,用力一扯。
呲。
黑線被割斷,有粘稠的黑色液體濺出,柳葉刀的舉動驚動了那個繭,幾個呼吸,它開始有規律地鼓癟,吞吐着,就像人類的心臟,收縮、恢復、收縮。
“那黑線是繭用來吸取黑色黏液的吸管,類似於人類的臍帶。雪蝙蝠在地上挖出一個個洞,吐出發酵好的食物,然後將自己的幼崽包裹在繭裏,掛在洞穴上。”
熒光蛋白看了看繭,又看了看深色的圓形坑洞,伸出手,“把你的伸縮杆給我,我去挖一個繭下來。”
柳葉刀自無不可。
熒光蛋白三次元喜歡挑戰極限運動,什麼翼裝飛行、高空跳傘都玩過,自然不會害怕攀巖。
手裏的收縮杆碰不到洞穴頂,熒光蛋白乾脆順着巖壁爬上去,在柳葉刀的注視下,她徒手摳了兩個繭下來。
柳葉刀接過繭,手癢,忍不住當場刨開。
是一個皺皺巴巴的無毛幼崽,粉嫩的皮,眼睛還未睜開,就像剛出生沒幾天的老鼠。
熒光蛋白“嘖”了聲,伸手去觸碰幼崽的腹部,“這小東西還挺別緻。”
她隨意地戳了戳,而她手下的雪蝙蝠幼崽突然張大嘴,發出驚悚地叫聲,幾乎一瞬,頭頂所有的繭同時尖叫。
柳葉刀捂住耳朵,頭痛欲裂,而熒光蛋白一擊將幼崽摔死在巖壁上,撈起它的屍體,拽着柳葉刀就往後逃。
“成年雪蝙蝠就要來了,快跑!”
果不其然,沒跑出去多遠,身後就一陣翅翼扇動的“噗哧”聲,伴隨着嘶厲的尖叫,雪蝙蝠羣瘋狂地向兩人發起攻擊!
兩人左右躲閃,抱頭鼠竄,被雪蝙蝠趕着,無頭蒼蠅般亂撞。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雪蝙蝠越聚越多,他們也跑到了絕境。
身前就是深不見底的地下溶洞,身後是瘋狂的雪蝙蝠羣,熒光蛋白心一橫,抓着柳葉刀就是個信仰之躍。
雪蝙蝠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也隨着俯衝,它們加速向熒光蛋白靠近,看着越來越近的雪蝙蝠,熒光蛋白一不做二不休,揮動手裏的伸縮杆,砍死數只難纏的雪蝙蝠。
可能快墜落地底,四周的空氣變得陰冷,追擊的雪蝙蝠也不情願地散去,熒光蛋白試圖尋找障礙物,但巖壁光滑,什麼都沒有。
他們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
咚!
他們砸在水中。
因爲撞擊力,熒光蛋白腦後滲出鮮血,她睜大眼,繃直脖頸,從胸膛處壓出一口氣,柳葉刀伸手抓她,熒光蛋白像失去所有力量,閉眼,緩緩下沉。
與此同時,胡富貴正被雪蝙蝠用網兜着,擡着向前。
他的手腳都失去知覺,身體也腫脹得可怕,但因爲屏蔽了痛感,他本人還算清醒。
沒喫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胡富貴清楚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上一次看人被網兜着,擡走,還是在《西遊記》裏,妖怪們抓住了唐僧。
這羣雪蝙蝠是要擡他回去做儲備糧啊!
面對死亡,胡富貴努力平靜情緒,他回想起無數英勇就義的英烈們,爲了壯膽,他唱起了《喀秋莎》。
胡富貴歇斯底里地嚎叫,好像一隻被剃掉毛準備下鍋的肥豬。
他越唱越傷心,他都消失大半天了,都沒玩家來找他,他就像個孤兒。
做人真的那麼失敗?
那羣擡着他的雪蝙蝠被他的聲音干擾,互相碰撞,胡富貴完全沉浸於自己的歌聲裏,也不管自己被摔在地上,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大聲唱歌。
唱着唱着,他的頭頂猛地浮現一大塊陰影。
一隻巨大的,足有兩米高的雪蝙蝠呲牙咧嘴地朝胡富貴的臉上吐了口唾沫。
胡富貴一愣。
好傢伙,有被羞辱到。
雪蝙蝠乾飯前還要朝他臉上吐唾沫,他這是什麼命啊!被喫前還要被人格羞辱!
胡富貴更傷心了,嚎着唱《世上只有媽媽好》。
他抽抽噎噎,甩着大鼻涕,面前的巨大雪蝙蝠突然伸展雙翼,抖動着,然後開始給胡富貴跳舞。
胡富貴氣炸了!
開飯前還要跳舞的嗎?怎麼那麼過分!氣哭!
胡富貴唱不動了,閉上嘴等死。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到什麼動靜,他悄咪咪睜開眼,突然看到一根紫紅色的丁丁,就對着他的臉。
胡富貴:???
胡富貴:!!!
胡富貴:救命啊!它究竟想幹嘛?!
若是熒光蛋白在他身邊,一定會告訴他,剛纔那舞蹈是求偶舞。
可惜,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