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蒸騰,靈臺中央端坐着一位男修,他眉頭緊皺,似乎在忍耐非人般的痛楚。

    心魔並未立刻靠近他,而是分出一絲灰氣,悄悄潛入對方的神魂。

    比起之前的低等心魔,此獠更狡詐謹慎。

    一片白芒中。

    心魔探入了男修的記憶。

    是某個女子的閨房,映入眼簾是櫻粉色的牀幃,窗臺擱着一盆蘭花,屋內多書卷、畫卷,靠窗的書桌上還翻着幾頁書冊,筆墨未乾,裝點極其雅靜、書卷氣。

    心魔桀桀笑。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應該是男修最珍愛的記憶。

    它隱入書架,沒一會兒就有少女走了進來。

    她穿着素白長裙,腰肢纖細,走路如弱柳扶風,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柔嫺靜。

    心魔窺看女子容貌,她梳着雙平髻,模樣不過二八,稍顯青澀,但能從她面部輪廓,推斷出日後的傾國傾城。

    心魔見過不少美貌女子,但沒見過如此情態的少女。她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憐,眉目間只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靜意。秀眉櫻脣,如夢似幻,觀之可親,只見她輕輕擡眸,那瞬,心魔竟大腦一片空白。

    鍾靈毓秀,掇菁擷華。

    心魔暗歎,難怪男修念念不忘,如此美人,只要初見,就一生不忘。

    望着少女的身影,心魔興奮地渾身燥熱。當然,它不是對少女產生了慾望,它只是迫不及待想要開始它的演出。

    心魔最喜歡扮演少女這樣的白月光角色。

    沒什麼能比毀掉他人心中的美好更讓心魔痛快了,它喜歡作賤別人的愛,它享受玩弄他人情感的過程,它也喜歡看別人崩潰、痛哭、絕望。

    當然,它也是個有追求、有品味的心魔王族。

    與那些只會色誘的低等心魔不同,它追求刺激,也追求劇情,情愛只是引誘的一環,更高級的方式是讓對方求不得、愛無能,心灰意冷下自殺。

    它深諳此道。

    心魔迫不及待地查閱男修的記憶,原來這位男修叫簡世鳶,這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就是他曾經的未婚妻,鶯鶯。

    簡世鳶天賦驚人,年紀輕輕就跨入築基,在家族的撮合下,與這位鶯鶯姑娘定下婚約。誰料,某日修煉,簡世鳶突遭敵襲,一時不慎,靈力散盡,從此失去了修煉的能力,淪爲廢人。

    鶯鶯的父親不願意女兒嫁給一個廢人,就自作主張退了婚。誰曾想,鶯鶯與簡世鳶情投意合,非他不嫁,見父親反對,便託人送了封信,想要跟簡世鳶私奔。簡世鳶不願意耽誤對方,婉拒了鶯鶯,留下一封絕情信後,便離家出走,不知所蹤。

    自此,簡世鳶遊歷四方,再也沒回過家,至於鶯鶯,他只是心中懷念,沒再打聽對方的訊息。

    心魔瞭解前因後果,嘖嘖感嘆,它知道該怎麼表演了。

    收回神。

    見靈臺上,神魂面色晦暗,端坐入定。心魔變化了模樣,紅薄紗裙,神態靡靡,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久經□□的熟爛氣味,它化作中年鶯鶯的模樣,還是那麼美,可惜眼角生有皺紋,脣色過深,眼神也不似從前的清澈,浮蕩着渾濁的死氣。

    明月落在泥裏,被踐踏成死白的魚眼珠子。

    它將身上的薄紗裙扯亂,搖着素簪,悄悄向神魂靠近。隨着它的動作,靈臺被一層濛濛的灰霧遮擋,再看,儼然變作人間的青樓。

    心魔觸碰簡世鳶的臉側,簡世鳶睜開眼,剛好對上“鶯鶯”的眼睛。

    他像是嚇了一跳,似驚似喜道:“鶯鶯?”

    “鶯鶯”收回手,神情一瞬變化,眼中有悲,更多是故作鎮定的討好,“老爺,你認錯了,我是牡丹。”

    它看着簡世鳶,眼睛裏只倒映着簡世鳶的模樣,眼眶有水痕,似乎就要落下淚。

    簡世鳶:演技不錯,比之前的432個心魔都強,不愧是六十七環心魔王族。

    既然心魔飆演技,那他也配合一下,看看它能演出什麼戲。

    簡世鳶“激動”地抓住“鶯鶯”的手,“不!你就是鶯鶯!”

    “鶯鶯”側過臉,剛好一滴淚順着臉頰滾落,想抽出自己的手,卻抽不動,簡世鳶死死握着它,“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區別呢?我已淪落至此,何必相認,徒增你的煩惱。”

    簡世鳶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鶯鶯”,薄紗輕浮,脂粉濃重,再看四周環境,大概猜出它現在的身份,似痛心又似震驚的望着它,“你怎麼會——是出什麼事了嗎?”

    心魔暗喜:上鉤了!

    它咬緊脣,別過頭,“莫再提了。”

    簡世鳶偏要問個清楚,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拉扯大半天,心魔見情緒醞釀得正好,便咬緊牙,落淚道:“那日你走後,我去尋你,不想卻被人下藥,拐了賣到這裏。”

    說着,它仰面看簡世鳶,眼神哀傷絕望,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碎。

    心魔卻想:桀桀,簡世鳶現在一定很憤恨、絕望,自己的白月光在尋找自己的過程中,遭遇不幸,被人玷污,許多年後,他纔在這風月場得見故人,多年情思化爲痛苦,絕對能震得他心神潰散、悔恨交加。

    痛苦吧!絕望吧!憤恨吧!

    你的情緒就是我最好的食物,桀桀!

    簡世鳶握着它的手,突然有個有趣的想法。

    只聽:“你一直呆在這?那我爲何沒見過你?即便姑娘、小倌的樓層分開,也不應該沒碰面吧?你來這多久了?”

    心魔臉上的淚痕凝住了,它愣怔地反問:“你在這領差?”

    心魔:我了個擦!我隨便變個青樓,特麼居然是簡世鳶上班的地方!離譜!

    簡世鳶“羞澀”道:“是啊,既然你也在這,那有空可以去我那裏坐坐。”

    他想到什麼,補充道:“我不收你錢的。”

    心魔裂開了。

    它不知道該怎麼演下去了,它以前從未遇到這種情況,不是吧、不會吧,你一個修士在青樓當小倌?!

    算了,是個狠人。

    這次就放過你,再見!再也不見!

    心魔沒興趣表演了,轉身就要跑,簡世鳶仍握着它的手,慢悠悠道:“我讓你走了嗎?心魔。”

    心魔悚然,只見面前突然閃現無數金色鏡子,折射下數道金光,牢牢將心魔定住,它發現自己失去移動能力,又有一道力死死壓在它身上,將它拍在地上。

    心魔意識到自己落入簡世鳶陷阱,它惡狠狠擡起頭,“人族,你以爲這樣就能困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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