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婚姻不是爲了愛慾,僅是爲了對抗、爭奪、表彰野心。

    修仙界並不公平,有智慧生物存在的世界就不可能公平。

    種族間的隔閡、對抗、殺戮,僅是外部鬥爭,每個人族都被迫參與。修士集團內的強弱差距、性別對峙等又煽動了不同階級、性別的修士們爲了己身利益而戰。

    資源是固定的,你多喫一口,別人就少喫一口。

    有人想搶你的資源,你會——

    抱團排外、拓深鴻溝、固化階級?

    修仙界的男修們表示,上述的選項他們都做過。

    最開始,修仙界妖魔強勢,人族只是妖魔鬼怪圈養的人牲,是一種可被掠奪的資源。

    人族女性第一次初潮後就會被妖魔抓去配種,交配的對象有動物、弱小的妖魔,也有人族男性。她們會不停地重複懷孕、生產的過程,喪失生育能力後被妖魔喫掉。

    至於人族男性,要麼長大後被取用血肉,要麼剛出生就被攪碎了做成妖物的口糧。

    極端恐怖的環境下,人族像無數根緊緊擰在一起的稻草,抱團求生。

    妖魔的慾望是不會滿足的,它們如蝗蟲,衝破一座座城池,血洗一城城的人。家園淪陷後,父母會掐死孩子,丈夫會弔死妻子,沒有人會想像待宰的豬狗、卑賤地活下去。

    那個時代被人族稱作“至暗蠻荒紀”。直到開元的出現,人族纔有了反抗的底氣。

    開元之所以被人族尊爲“聖人”,就是他一生過於榮耀璀璨,如同天上的太陽,不可直視不能直視。回首他波瀾壯闊的一生,如同觀看誇張的神話史詩劇,不可思議又理所當然,只需一眼,就會被震得頭皮發麻、忘記呼吸。

    確道基,開氣穴,廣散術法,人不靠天。

    屠妖魔,鎮鬼怪,長劍燎火,我非資糧。

    沒有開元,人族修士不可能飛速成長,開元改變了人族的命運,同時,他也留下許多問題。

    其中就有男女不平等。

    蠻荒時代,男性比女性強壯、更有戰鬥力,所以男性承擔起保衛妻女的責任。“男主外、女主內”這種觀念代代相傳,根深蒂固。

    開元探索出適合人族修煉的基礎功法後,將它們訂成冊子廣泛散播,但觀念束縛下,很少有女人選擇修行。她們將撿到的冊子奉給自己的丈夫、弟弟、兒子,並將打敗異族的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

    男人們在妻女們的供養下專心修煉,有天資卓越者飛速晉升。

    他們戰妖魔,收復家園,佔據城池,成爲了統御一方的大能。短短數年,修仙界就催生了大量男修,他們互相結盟,牢牢把控人族能掌握的資源。

    快一人步,就能掌握話語權。

    修行能無視男女原身的力量差距,這是女人們掌握話語權的最好機會,只要多一些女修,男女就能分庭而治,可舊有觀念束縛了女人們,她們錯失了最好的一次機會。

    一步落後,就永失平等。

    等女修們成長起來,修仙界能侵佔的土地早就被男修們瓜分了,她們想要平等地戰鬥,男修們卻以保護她們爲由,拒絕了女修們的請求。

    男修們很狡猾,他們不會直接說“我不想給你權力”,他們會包裝、美化自己的歧視行爲,用各種甜蜜的藉口:

    ——“太危險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凡事有我在,你擔心什麼?”

    ——“修煉太苦了,我會照顧好你”

    甜蜜的話術就像工業糖精,嚐起來甜絲絲,沁入心脾的甜,可回過味來,又苦又澀。

    [女共席]見證了焚夫人云葉庭第一次改變這世界。

    最開始男修女修是不同席的。

    即便都是應邀參加宴會,男女也要分席而坐。男修們給出的理由很甜蜜——“怕冒犯仙子”。座位次序按照境界高低依次而下,但女修要坐到男修末位之後。

    憑什麼同樣境界的女修要坐到男修後面?

    憑什麼要坐到境界更低的男修後?

    這不就是歧視?

    比起開元,雲葉庭更通權術,她是大政治家、優秀的集團統治者。她沒有直接點明男修們在排斥女修,她只是說:“我也是女修,我也坐過去吧。”

    她一動,所有女修都跟着動。

    雲葉庭是開元宗宗主,天下第一人。她不坐首座坐後排,那後排就是前排,她坐的地方就是首座。

    前後顛倒,男修反落在後方。

    雲葉庭照舊舉杯宴客,一切如舊。男修們臉色難看又無可奈何,雲葉庭是大成修士,她一人就能殺光在座的所有修士,他們根本不敢反抗、也不敢辯駁。

    權力是好東西,它能讓野心家下跪,也能讓不甘者叩首。

    可能是擔心雲葉庭將座位順序固定,男修中有聰明人,當即提出“仙凡有別,吾等修士當摒除陋習,男女修士親如一家,皆是志同道合的親友,既是好友,何須分席而坐?不如咱們就按境界高低來決定次序?”

    這話暗藏玄機,雲葉庭聞言輕笑。

    男修們的小把戲就像深冬午夜舉着火把的長影,她望過去,所有謀劃一覽無遺,蠢得讓她想笑。

    那時男修的修爲普遍比女修高,若只按境界劃分次序,那首座必是雲葉庭,前二十也必是男修,這樣的劃分看似公平,實則更傷人。

    前者是“男女分席,女子只能坐在後面”,後者是“女子實力不夠,只能坐後面”。

    在場的女修們臉色忽紅忽白,她們望着雲葉庭,就像在看唯一的希望。

    焚夫人也確實是她們唯一的希望。

    雲葉庭不着急,她慢慢地飲酒,晾着那位男修。她不說話,那男修也不敢坐,只能舉着杯尷尬地站着。

    其他男修也不敢搭話。

    槍打出頭鳥,焚夫人要立威,誰願意送臉給她打?那男修聰明反被聰明誤,在場的其他男修看不懂嗎?他們只是不敢說!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那男修兩股戰戰,幾欲先走,雲葉庭纔開口:

    “既是親友,應當聯絡感情。你們男修平日裏宴請賓客也不敢邀請衆仙子,唯恐冒犯。今日我做東,你們兄妹應我之約,可藉此促膝談心、晤商道途。不如這樣吧,男女搭配,依次往下。”

    雲葉庭在笑,在場的女修也在笑,唯有男修面色不同。

    男修比女修多得多,要是按照男女搭配落座,那後排必是男修,雲葉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這話說得很有意思。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