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揚名四海 >第三十一章 徒作嫁衣
    孫庭芳縱然年輕時文武雙全,可此時他已經是一個古稀老人,又身帶箭傷,只能拿着木劍將衝近的人擊退,艱難自保。

    眼看張起也陷入包圍,秦揚怒喝一聲,使出一招“蒼龍出海”,將張起面前的五人一劍刺飛。

    這一招用出,圍攻的人也停了下來。廳裏,除了秦揚、趙語柔、顧瑤、孫庭芳、張起五人,所有驤騎營的士兵都已經陣亡,那些榆安的官員也無一倖免。

    而馮川的人也僅剩四十多人。這些人手持利刃,在距離秦揚等人二十步的地方圍護住馮川,不敢輕舉妄動。

    大廳之中,一時竟然安靜下來。

    孫庭芳四下望去,一聲長嘆——

    “驤騎營本是騎兵,在被包圍、步兵作戰的劣勢下,依然可以以寡敵衆,無一人苟且偷生,這纔是我大楚男兒啊!”

    “哈哈哈——”

    馮川嘴脣青紫,目如毒蛇:“想你一世英名,最終還是要死在我的手上。這大世之中,必將有我馮川之名!”

    孫庭芳雖然身處絕境,卻依舊從容淡定,談笑風生。

    “哈哈,古往今來,哪個賣主求榮的人都是遺臭萬年。老夫看你是拿水當酒喝——自己醉自己。”

    馮川咬牙怒喝:“老東西,一會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拎回去泡在酒裏,讓你親眼看着我怎麼功成名就!”

    顧瑤忍耐住輕喘,走上前拍了拍秦揚:“笨蛋……說好的殺了馮川,現在我們要死在這裏了……”

    秦揚用染血的衣袖抹去臉上的汗水和血污,向後退了一步,低聲說:“我出手時,你們全都趴到地上。”

    顧瑤不懂秦揚何意,剛要發問,卻被秦揚一把抓住手。

    “聽話。”

    隨後,秦揚將顧瑤甩開。顧瑤倒退幾步,緊緊盯住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秦揚將青虹劍收回劍鞘,右手握實劍柄,左腿後撤半步,腰身重心微微下沉,緩緩偏側半個身。

    一種沒來由的窒息感涌上馮川的頭頂,讓他呼吸不能。他預感馬上就要大禍臨頭,卻如同魚兒擱淺在幹岸上,只覺周身如同陷入泥濘,絕望地動彈不得!

    “趴下!”

    顧瑤張開雙臂,將其餘三人拉住。孫庭芳、趙語柔、張起自然知道秦揚囑咐了什麼,此時只能相信他。

    青虹劍乍現一點寒光,那一瞬的拔劍之聲裏,竟藏着一絲龍吼!

    “亢龍無悔!”

    三尺寬的劍芒如蒼龍般,以排山倒海之勢席捲而出,伴隨着山崩地裂般的轟鳴,瞬間將廳內的一切湮沒!

    身後伏在地上的四人只覺得背上捲起了颶風,彷彿能將人從地上吸附起來,不由壓沉重心,死死扣緊地面!

    前方馮川等人連同地上的橫屍,全部被這道劍芒蕩碎,頃刻間化爲殘渣碎骨!

    廳內的立柱開始垮塌,廳頂的大梁不堪重負,折斷砸落,瓦片如暴風驟雨般灑落下來!

    張起擡起頭,喫驚地看着眼前詭異的景象。

    “下…下雨了?”

    廳堂的前半已經粉碎坍塌,深紅色的雨水在夜幕裏,伴着寒風傾盆而下,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沖天腥臭。

    秦揚突然單膝跪地,用青虹劍支撐住平衡,額頭揮汗如雨,渾身骨骼止不住地顫抖。

    趙語柔飛快地爬起來,上前扶住秦揚。

    “秦將軍,你怎麼樣?”

    秦揚低下頭,努力地迴應:“回殿下……末將已將叛賊全部消滅……我部陣亡九十……”

    “別說了。”

    趙語柔不顧秦揚身上的血泥,環抱住他的肩膀。

    “殿下……使不得……”

    “瑤瑤,快去把那邊沒有損壞的椅子搬過來一把。”

    趙語柔不管不顧,將秦揚扶起。顧瑤藉着身後尚未熄滅的燈火,摸着瓦礫碎木,搬來條只剩三條腿的椅子讓秦揚坐下,自己則在後面撐住。

    坐下來後,秦揚緊繃的身軀舒緩了不少。他剛剛雖然還留有體力,卻不足以在四十人的圍攻下,保全身後四人毫髮無損,逼不得已,只能拼盡所有的精力,使出那驚天的一招。

    孫庭芳緩緩站起身,走到秦揚身邊,簡單查探後說:“並無大礙,只是精疲力盡,好好修養兩天就可以恢復。”

    秦揚並未考慮自身,艱難地擡起頭,望向廳外:“我此刻尚且能偷生……可憐諸位同袍……連屍骨都存留不下來……”

    張起也走上前,見秦揚緩過來一些,問:“大人,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爲何會弄成這般模樣。”

    秦揚不禁慘笑,無力地搖了搖頭,擡起手指向廳外——

    外面漆黑一片,只聽得冷風呼嘯,什麼也沒有。

    張起向外走了兩步,準備一探究竟,只見數百根火把突然亮起,將廳外照的如白晝一般!

    “竟然是——”

    關山第一個走近,他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秦揚,一言不發。

    隨後,關夫人拉着關月,跨過斷壁殘垣,也走上前。身後,密密麻麻的飛鷹騎跟隨進來,彎弓搭箭,只需一聲令下,秦揚等人便會被萬箭穿心。

    關夫人還是一如初見時端莊溫婉:“秦公子——不,應該稱你爲秦將軍。今日一戰真如天神魔主,不愧是我夫君都青睞的人。”

    秦揚咬牙將轉動身體,擠出笑容:“夫人才是技高一籌。”

    關夫人扭頭看向關月:“錯了,你的對手不是我,是月兒。”

    關月笑如銀鈴:“秦哥哥,你贏了我哥,卻輸給我了——”

    原來,當秦揚第一次拜訪關府時,關月就意識到秦揚並非凡人。

    而她再瞭解父親不過,大戰在即,能被關定邊欣賞的人,自然和他一樣志同道合,一起趕赴戰場快意殺敵。

    如此一來,一個身手不凡又能得到關定邊欣賞的青年才俊,卻不顧國家跑到晉西來,必定有詐。在秦揚祭拜時,她便授意本來有些身體不適的關夫人藉機裝病,把秦揚推到檯面上,讓他始終在明處,無所遁形。

    同時,關月一邊派人盯緊秦揚,一邊調查當日從臨陽到達榆安的鏢隊,很快就找上李記分號。經過對李記分號夥計的盤問,自然得知了秦揚所部的人手數量以及特徵。

    百人團隊還帶了一個女子,知道這些,只需要把榆安城內足以容納百人以上的客棧排查一遍,自然就不會疏漏。關月在秦揚去落花閣的那夜,就已經摸清了秦揚所部居住的客棧。

    不過關月並沒有打草驚蛇,在秦揚沒有表現出對關府不利前,她只需要確保掌控住大局即可。

    原本關月已經準備靜觀其變,而徹底改變她策略的,正是趙語柔昨天夜裏提到的,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書信!

    關月拿出一封密信,笑盈盈地看着秦揚。

    “秦哥哥,這封信是一位與你神交已久的好友送來的。”

    秦揚疑惑不解,擡起手抱拳:“請關小姐明言,是秦某哪位好友?”

    “嘿嘿,你還記得鷹絕山嗎?就是射死王乾叔叔的那次,你贏過他了。”

    秦揚瞳孔微縮。他自然不會忘記鷹絕山之戰,那是他顯露崢嶸的第一戰。

    聽關月這樣說,那些被他忽視的記憶碎片也重拾起來——

    是誰讓飛鷹騎用以命搏命的手段押送糧草?

    祝良曾經說過,晉軍的統帥是一位曠世奇才,這又是誰?

    在淮陵,爲何飛鷹騎會第一時間向北搜索他們?

    秦揚總感覺晉軍之中有這樣一個人,如同下棋般,和他不斷的對弈。對方出招狠辣,又總能猜對他的想法;而他全憑機動靈活,纔可以略勝一籌。

    關月將密信收起,遺憾地說:“可惜,你的這位好友因爲要管很多很多事,一直無法和你專心博弈。不過說來也巧,我爹是他的部下,跟他提起了臨陽的事,他就猜到你的身份了,於是八百里加急送來密信,讓我家好生招待你。”

    秦揚終於明白,昨天下午爲何會遇見關月。那時她已經收到密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告知馮川。而那把摺扇也被她拿去,用來騙楊成等人來關府。

    “我還有一事不明,你爲何不直接讓飛鷹騎抓了我,非要讓馮川做擋箭牌?”

    關月張開纖細的雙臂,露出和她年紀不符的勝利者的表情:“秦哥哥,你覺得榆安的官場如何?”

    秦揚想起進城以來所見種種,回答:“官官相護,污穢不堪。”

    “那現在呢?”

    秦揚這邊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關月必定是以天大的功勞來誘惑馮川出這個風頭,再借兩家之手,把榆安城裏這些爛透的官員誅殺殆盡!

    這樣一來,榆安官場徹底洗牌,罪名也可以扣在秦揚身上。儘管並不知道關月出於什麼目的血洗榆安官場,可這樣的手腕,不可謂不鐵血——

    好狠的小姑娘!

    關月冷笑:“至於那馮川,不過是渣滓敗類,還敢覬覦我娘。用他的爛命給你祭劍,你也算替人間除掉一惡。可惜,我這愚蠢的親哥只知道舞刀弄槍。關山,殺人要用這裏,懂嗎?”

    關月指着心口,對着關山一通嘲諷。關山哼了一聲,別過頭不看她。

    只聽一聲蒼老、惆悵的嘆言——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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