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方纔走了一桌客人,那邊有空桌了,快隨我來。”
秦揚和天心站起身,跟着店小二走向堂中一個空桌。另外兩個夥計正麻溜地收拾餐盤、擦拭桌面,見客人已經過來,手上速度加快,又將地面清掃了一遍。
待二人坐下,秦揚說道:“小二,我這要八兩平菇鮮肉餃子。你要什麼?”
天心並不在意,只當是來體驗民間,自然不會挑三揀四,頭也不擡道:“和你一樣。”
兩人出來也不爲大喫大喝,更不便飲酒,再不需要點其他東西。
店小二利索地一甩抹布,轉身對着櫃檯,抑揚頓挫地喊道:“平菇鮮肉一斤!”
“得嘞!平菇鮮肉一斤!”
不得不說,百餃園上菜的速度還是挺快的。不多時,跑堂的夥計就把兩盤餃子端過來。
秦揚照着天心的喫法,把桌上的醋壺倒入蘸碟一些,以筷子加起來蘸上醋,一口吞下。
“燙——”
看到秦揚狼狽的模樣,天心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麼着急幹什麼?食不厭精,做事速度固然重要,也要抽絲剝繭一步步來。”
天心先用筷子將盤子裏的餃子散開,再夾住一個,輕輕吹了口氣,蘸上醋,僅僅咬了一小半。
秦揚見狀,也效仿他那般。這次好了不少,能仔細品出味道來。餡料樸實無華,可味道甚是鮮美,配上醋喫下,直教口舌生津。他雖然第一次喫,卻十分喜歡。
從清涼山出來,他總算喫上一頓安穩飯,不由更覺美味,手上、嘴裏一刻不停。眼見天心只吃了幾個,他都快喫下大半盤了。
天心不由搖頭:“看你喫東西,比我自己喫香多了。”
過了一會,秦揚已經把整盤餃子喫完,仍然意猶未盡。反觀天心,只吃了七八個就停下筷子。
“我不吃了。”
秦揚不禁問:“您怎麼就喫這點?”
天心面色平靜:“我一向少食。”
秦揚看了眼他盤中剩下的餃子,問:“要不……把剩下的那些給我?”
天心詫異地看着他:“這是剩下的。你要是沒喫飽,再點一份。”
秦揚嘿嘿一笑:“我是平民百姓出身,不太在意這些。農人春播秋收,還要祈禱上天風調雨順,一粥一飯都來之不易。這些餃子乾乾淨淨,如果扔了太過浪費。”
天心若有所思,隨後將食盤推到他面前:“你要是不嫌棄,我……倒無所謂。不過,你說起浪費這點,確實讓我有所感悟。”
秦揚笑着將盤子拉近,正要繼續填飽肚子,卻突然揚起手臂——
“哎呦!疼疼疼疼!趕緊鬆開!”
他手裏抓住隻手腕,聽聲音,正是剛剛在街上耍賴皮的賈武。
秦揚一把將賈武拽到面前,看也不看,夾起餃子,問:“爲何招我?”
賈武也是剛剛過來。這潑皮無賴本想給秦揚幾下,泄泄火氣,誰知卻被反過來給個下馬威。
“爺看你眼熟,跟你打個招呼。你現在把爺弄傷了,怎麼賠?”
這時,又走過來兩個人,看起來和賈武是一路貨色。秦揚偏過頭,看到過道另一邊坐着一人。此人衣着光鮮,五官端正,卻透着股油滑氣質,怪不得和賈武這等人也能混在一起。
“你瞅啥?那是周承水周爺,函峪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伸個小指頭就辦了你。你要是不想喫苦頭,就把湯藥費結了。”
秦揚放下筷子站起身,不搭理賈武,直奔那個周承水,在他對面坐下。
周承水暗暗心驚,萬萬沒想到秦揚敢直接過來找他,不過面色依舊鎮定:“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那幾個人是跟你混的?”
“賈武是我表弟。”
秦揚攤開手,並不在意:“不管你們什麼關係,是你讓他過來找我麻煩的?”
“我們只是來此喫飯,撞見你罷了。之前的事我已知曉。閣下給我個面子,好好道個歉,這錢就不用賠了。”
秦揚看了一眼正在走過來的賈武,又問:“我爲何要道歉?”
周承水有些不耐煩:“大家出來行走,在這一畝三分地裏低頭不見擡頭見,何必做的如此絕。別的不說,你剛剛傷到他,道個歉不過分吧?”
秦揚見賈武和另外兩個潑皮圍上來,笑道:“你怎麼不讓他給我道歉?”
周承水自詡在這邊有幾分面子,此時再也忍不住,怒道:“你別不識擡舉——”
秦揚一掌扣在他的頭頂,猛地向下一按。只聽砰地一聲,周承水的臉直接砸在桌面上,疼的大叫起來。
剩下兩個潑皮看的瞠目結舌,哪裏還敢亂動。旁邊的食客聽到這邊異常,全都看了過來。
秦揚一出手,就鎮住了周承水。此刻,他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捂着流血的鼻子,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準備向外逃走。
秦揚並沒有攔他,對於這種不入流的地痞阿飛,略加教訓即可。
那兩名嚇傻的潑皮也反應過來,趕緊扶起坐在地上的賈武,跟着周承水逃出百餃園。
周承水逃出十多步遠,見秦揚沒打算追他,這纔回過身,惡聲道:“他日再見,必定讓你償還今天這筆賬!”
說罷,趕緊帶着三個潑皮離開。
天心也看夠了熱鬧,隨即起身,走了過來:“回去,明天一早還要去漢陰。”
秦揚也站起身,用之前成衣店找回的銀子結了賬,隨後跟上天心。
回去的路上,天心把秦國東北三城的情況簡單跟秦揚講了講。
三城分別爲漢陰、華陵、潼池,互爲掎角。這三座城之間還有八縣十九郡,其中漢陰城離函峪關最近。
而之前任命的提督盧思遠在華陵城,天心對他起了疑心,並不想驚動他,因此將漢陰選爲第一個目的地。
回到客棧後,秦揚早早回去休息。
躺下一盤算,從清涼山出來已經四天。對他而言時間並不長,且能一路歷盡艱辛抵達秦國實屬不易。
可他心中掛念清涼山上的衆人。現在晉國兇險萬分,多拖延一刻,趙語柔他們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天心是他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否則茫茫秦土,他想要用其他方法見到秦皇恐怕更加費時。既然天心有心查探三城的問題,對他來說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必須把他當成趙語柔一樣看待,爭取令其滿意。
……
天剛剛亮,雪勢比幾天前小了一些。秦揚來到院中,打了套拳。他自不必擔心驚擾別人,昨夜已經發現,這家客棧全被天心包了下來。那些居住在別的房間的神祕客人,要麼還沒睡,要麼只會起的比他還早。
過了半刻鐘,天心也走出房門。不等秦揚問話,只叫見客棧前廳匆匆行進來一隊人。這些人頭戴斗笠,笠沿垂着層黑紗,看不清面貌。
領頭之人跨步上前,單膝跪在天心面前,開口前扭頭看了一眼秦揚。
天心擺擺手:“無妨,他隨我同行。”
“明白。大人交待的事已經辦妥,馬車現在門外。”
“嗯,退下吧。”
天心瞥了秦揚一眼,隨即向門外走去。秦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快步跟了上去。
此時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只見一輛黑篷馬車靜靜地停在門口,那馬車車伕一身農人打扮,披着一破棉披風,也垂着斗笠,認不清真容。
秦揚不敢妄自行動,只好站在原地。過了一會,馬車內傳來天心的質問:“你磨蹭什麼?還不趕快上來?”
他這才鑽進去,小心翼翼地整理好下襬,端坐在天心旁邊。在外,爲了暗訪他可以隨意一些,可天心是什麼人他心知肚明,此時只有兩人,該有的規矩是一個也不能做錯,以免惹惱了天心。
馬車隨即啓動,車廂內只能從蓋在車窗、廂門的棉簾縫隙透進來一些光亮,外邊也十分安靜,只聽得車輪碾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車頭向西行了一陣,只聽車外有人大喊:“停車!例行檢查!”
馬車停了下來,秦揚剛要動,卻被天心拉住。
“你坐好便可。”
只聽馬伕翻身下車的聲音,過了一會,外邊傳來一片嘩啦嘩啦的兵甲摩擦之聲。
“放行!”
馬車再度啓動。秦揚從窗簾縫瞄了一眼,見外邊的守軍齊刷刷地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至此,他二人已經西出函峪關,直奔一百二十里外的漢陰城。
馬車出城之後略微提速,可還是行的非常平穩,完全比不上當初秦揚他們從榆安逃亡的速度。
秦揚當然也明白,本來暗訪一事並不是十萬火急,那駕車之人也不敢讓天心受盡顛簸。按照現在這個行駛速度,恐怕只能晚上纔可以到漢陰了。
天心上了車之後就沉默不語,始終閉目養神。秦揚自然不會不解風情地去打擾,也靜下心來,調息打坐。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