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揚名四海 >第八十八章 無則加勉
    不等衙役回話,她轉過身高興地說:“這次省事了。錢書之既然來了新宛,那便不用操心如何證實身份。此人做事周到縝密,想必是發覺東北有異,便和嶽誠一起過來的。”

    秦揚不動聲色,也沒有迴應嬴天心。

    隨後,她又對衙役說:“馬上讓錢書之出來見我。”

    這次那年長衙役也愣住了。呂竹蘭身爲知府,只是四品官員,若是有人將其不放在眼裏還有可能。

    但錢書之乃是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膽敢如此直呼其名,除了秦國皇帝或者嶽誠那種級別的軍中巨擘,還有誰敢?

    可想歸想,說歸說,那衙役還是老老實實問道:“請留下姓名,我好代爲通傳。”

    嬴天心淡淡道:“你只需給錢書之帶去八個字——才大心細,精勤淳良。”

    衙役不敢怠慢,匆匆進了府衙。過了沒多久,又急忙跑了出來。

    “錢丞相已經就寢,請明日再來吧。”

    嬴天心眉頭緊鎖,問道:“你可將那八個字帶到了?”

    衙役點頭說:“我只見到了錢丞相的侍從,已經將話傳給他。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越界冒犯,還請不要爲難。”

    嬴天心沉默良久,隨後拉住秦揚:“我們走。”

    兩人直奔安來客棧。路上,秦揚總覺得心中不安。他隱隱感覺身後有人跟蹤,但此時大病初癒,俗話說病生陰鬼,他不敢確定感覺是否準確。

    可見嬴天心心事重重,秦揚不由問道:“剛剛從府臺回來,你爲何一言不發?”

    “錢書之是我的心腹,真的聽到那八個字必定出來迎駕。若說他來到異地提早休息也是正常,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總擔心出什麼變故。”

    秦揚暗暗感嘆,他二人果真心有靈犀。但是,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也因此收了回去。

    嬴天心這段時間吃了不少苦,又奔波了一天,爲了讓她能好好休息一晚,便沒有告訴她自己的感覺。

    安來客棧並不遠,兩人走了一會就到了。進了客棧大門,只見一樓廳堂冷清的很,一個客人也沒有。二樓的客房也全都房門緊閉,只能隱約看見屋內透出來的燭光。

    兩人來到櫃檯前,還未開口,正在忙碌收拾的掌櫃就說:“二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本店已無空餘客房,還請去別處吧。”

    秦揚擡頭環視一週,見不少房間裏並未點亮燭火,便問道:“我看你家無人進出,二樓也不少房間也是漆黑一片,當真沒有空房?”

    那掌櫃擡起頭,說道:“實不相瞞,本店前日已經被包場,確實有些空房,只不過有的客人還未趕到。”

    秦揚還想再問,嬴天心拉住他的衣角,搖頭道:“算了,我們去別處。”

    說罷,二人轉身離開安來客棧。

    一般來說,包場這種事並不少見。像一些大商會,年終各地的分號來總號盤點聚會,本身就出手闊綽,自然能隨隨便便包下來大客棧。

    不過大過年包場屬實罕見,此時大多人奔波了一年,正當闔家團圓時。聽那掌櫃的講,安來客棧從初二就被包下來了,到底是什麼人不回家過年,非要跑到客棧來呢?

    本來秦揚不是多事之人,可自從進了新宛城後,沒有一件事順心。這也讓他心中略微不爽,難免胡思亂想。

    出門之後,秦揚向附近的店鋪打聽到,最近的客棧還得往城西走上三裏。此時別無他法,馬車也已經離去,他二人只能受着凍前去。

    誰知剛走出去半里路,身後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追過來。

    “二位客官!請留步!”

    只見剛剛那個掌櫃追了上來,到了面前停下,氣喘吁吁。

    “剛剛包場的貴人臨時退了五間房,說是原本要來的客人暫時過不來了。您二位要不再回去看看?”

    秦揚笑道:“退了房而已,何故勞煩掌櫃跑出來?”

    那掌櫃尷尬地搓了搓手,說:“大過年的,即使是住店也多是提前訂好,這麼晚了來問宿的客人不多。那房間空一晚上就少一晚的錢,誰還跟錢過不去?要不這樣,我給二位打個折?”

    秦揚看向嬴天心,以眼神徵求她的意見。見她微微點頭,便走上前。

    “那就麻煩掌櫃了。”

    三人回到店裏,掌櫃指着二樓中間連着的五間房說:“這就是空出來的房。您二位要不要先上去看看?”

    嬴天心臉上浮現出難掩的倦意:“不必了。”

    “好嘞。那我給您二位開一間——”

    嬴天心正要否定,誰知秦揚一把握住她的手,說:“好,選一間寬敞的。”

    交了訂金,上了二樓,秦揚吩咐掌櫃燒盆熱水,便關上門。

    嬴天心點亮燭臺,卻也不肯轉身,輕聲問道:“爲何只開一間房?”

    秦揚四下檢查一番,並未發現異常,隨後坐在牀邊,拍了拍身邊的牀褥:“你過來,咱倆離近一點說話。”

    嬴天心遲疑了一下,還是強顏道:“好。”

    她僵硬地走了過去,到了秦揚身邊,頓了片刻,不安地坐下來。

    秦揚嘆了口氣:“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自打進了新宛,我便一直在想了。”

    嬴天心只是“呃”了一聲,並未有其他回答。

    秦揚看她不迴應,繼續說:“直到剛纔我也沒想好要不要跟你說。在此之前,我也一直不確定自己的感覺。”

    嬴天心深吸一口氣,終於答道:“你做事向來冷靜周密,不是有較大把握不會輕易決定。”

    秦揚點頭道:“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也是最後一步了,我一定要把你關照好。”

    嬴天心心裏咯噔一下,還是儘量平靜道:“人之常情,我向來理解你的想法。”

    秦揚笑了笑。他把嬴天心當成知己,果然被她看透了性子。

    “我便知道你能懂我心思,所以纔開了同一間房。今晚,我便——”

    嬴天心再也忍耐不住:“秦揚,爲人做事要考慮後果。我現在確實在你手上,且反抗不得。不過,我勸你還是考慮一下將來之事,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秦揚被說的一愣一愣,瞠目結舌道:“我怎麼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這次輪到嬴天心不解了:“你若真的剋制不住,非禮於我,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麼?”

    秦揚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非禮?”

    嬴天心突然惱火起來:“怎得,有賊心沒賊膽了?你這淫賊,不就是想趁我重回永安前把我佔有了?我知道你這種臭男人怎麼想的,能一親女皇芳澤,做鬼也值得。我說的對不對?”

    秦揚眼珠瞪的渾圓,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不普通,但非常自信。”

    隨後,便把剛剛從府臺衙門回來的路上,感覺有人跟蹤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你想說的是這個?”

    “不然呢?”

    嬴天心啞口無言,又問:“那你爲何說到了新宛就一直想?”

    “你不覺得進了新宛之後諸事不順麼?我難道不該好好琢磨一下?”

    嬴天心不甘道:“那你爲何說不確定自己的感覺?”

    “我剛剛恢復,感知還有些模糊,況且那種不安也是若有若無。不確定的事,肯定不能不能言之鑿鑿、草木皆兵啊!”

    嬴天心思索了許久,將信將疑道:“也就是說,你跟我開同一間房,是擔心感覺成真,有人對我不利,想護我周全?”

    秦揚無奈道:“我以爲你早就領會我的想法了。”

    “這……”

    嬴天心還是第一次在秦揚面前如此窘迫。不過她畢竟不是凡人,很快就恢復如常。

    “哼!姑且相信你一次,不過剛剛我所擔憂的事也不無道理,誰知你晚上會不會色心大起——行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秦揚被她一番胡攪蠻纏搞得頭痛不堪,原本想要順着話題講下去的心思也煙消雲散,不禁暗中嘀咕:“又不是沒親過。”

    嬴天心猛地看向他:“嗯?你剛剛說什麼?”

    秦揚正要打個哈哈糊弄過去,只聽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趕緊前去開門,是客棧小兒將燒好的熱水端過來。

    見嬴天心還拉着臉,秦揚只好放低身段不與她一般見識,給她脫鞋脫襪。

    等侍奉完這位姑奶奶洗漱後,秦揚從櫃子裏翻出一條毯子,鋪在牀邊,隨後吹滅了蠟燭,把自己捲進毯子裏。

    等屋內陷入一片漆黑,只聽牀上傳來嬴天心的聲音。

    “秦揚,倘若我幫你實現了救回雲湘公主的夙願,你怎麼報答我?”

    秦揚聽聞,先是心中欣喜,隨後又平復下來。

    “我已經答應,三年之後回秦。”

    嬴天心並不知足,繼續問:“回秦之後呢?”

    “到那時再說吧,誰人知曉彼時會是怎樣的光景?”

    嬴天心不滿地“切”了一聲:“無趣。”

    隨後,屋內陷入死寂。

    秦揚想要入睡,卻總覺得心中唐突,似是有根弦拽着心尖,讓他如鯁在喉。

    迷迷糊糊之中,他慢慢回想起來到秦國的一點一滴。

    那些和嬴天心在一起的場景歷歷在目,如走馬燈般在他意識中一個接一個地劃過。

    百崮原,函峪關,漢陰,華陵,新宛……

    不知過了多久,秦揚猛然驚醒——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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