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不要苛求”的提醒,李四海覺得還是要另尋一門法決,適當分分心也好。
反正典籍大多都是能夠自主借閱的,不借豈不是虧了?
想到就做,李四海歷來都是行動派。
於是就拿到了手上這本《修行綱要》。
沒辦法,學院的典籍借閱室,第一次去借閱典籍的學生,都只允許借這一本。說是不可好高騖遠,修行的基礎重中之重,綱要是必需之物。
想來確實如此,正如著書者總是要先定下綱要,明晰立意宗旨,再行發散枝節,及至圓滿完結,道理總歸是相通的,李四海並不會駁斥這一點。
既如此,學!
“修行並非無根之木,登天之徑上的每一步都有跡可循,都有其憑依。”
“天地之始,初有四境,布識、尋路、虛輪、盈盤。”
“布識之境,即是初入修行,見識有別於從前,如嬰孩墜地,所目皆是新奇,此後漫長人生皆從此起。應於修行,便是對自己修行根基佈置的第一個節點,此爲初始之境,亦是基礎之境。”
“尋路之境,即是在修行事上邁出了步子,如孩童牙牙學語,踉蹌學步,乃是其所見所聞印於心間,由此生髮出認知,認知驅發行動,便爲尋路之舉。應於修行,便是對那第一個根基節點的發散與充實,是爲穩固根基之境。”
“虛輪之境,即是修行的步子到了一個小的關隘,如少年有志,其志源於認知,認知源於見聞,見聞者、他人事也,其本身未有經歷,故而其志如輪,將滿未滿,實而不實,即爲虛輪。應於修行,便是根基有成,卻成而不固,言之圓滿,卻虛而不實,是爲根基初成之境。”
“盈盤之境,即是修行的圓滿之境,如人已成人,見識豐足,行止有度,歷其志、踐其意,體力意志見識皆都漸次充盈,圓滿如盤,即爲盈盤。應於修行,便是根基圓滿,實也固也,已可謂之根基大成了!”
“……”
李四海細心看完綱要上對境界的大致闡述,不由自說自話的調笑道,“圓滿如盤。看上去怎麼這麼像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布識,如嬰孩墜地,合着我這就算是還沒生下來是吧?我看就應該給我這種也定個境界,就叫做……就叫做抱胎境!便如嬰孩還沒被生下來,還在肚子裏,懵懵懂懂什麼也不知道,正是契合我現在的心理嘛。”
調笑歸調笑,不過總算是在心裏有了實際的對修行的認知,終究是踏實了不少。
卻見這時候一道聲音傳來,“你倒有些悟性,能聯想到此,看來心中也是少有負累,可謂空靈了。”
李四海轉頭看去,立馬起身行禮,“賀先生好!”
這一位卻是賀安先生,是靜心堂的主管先生。
據交好的鄉修生說,他與賀全先生是親兄弟來着,李四海當時還想,賀安賀全,這名字一聽就知道確實是兄弟。
賀全那一日得知李四海修習靜心決效果斐然,明晰其中定是因爲他心中有着過多負累,所以雖然嘴上說着讓李四海不用過於掛懷,背地裏還是讓自己在靜心堂的兄長賀安多多看顧。
於是今日得知李四海已經借閱了《修行綱要》,賀安就決定過來看一看,防止年輕人毛躁行事,卻恰恰聽到了李四海的自語調笑,就忍不住出聲附和了一句。
聞言,李四海起了興趣,既然是不要拘謹,那自然是有話就說,“那然後呢?”
他儼然是聽故事一樣。
賀安也就像講故事一樣的接着說:“然後嘛,然後自然是被很多人反對啦,說是‘先天’的口氣太大了,而且如果真的定這麼一個境界下來,那麼又適用於誰呢?於你這樣只看了幾天靜心決的孩子嗎?可是你與外面的那些普通人又有什麼大的區別呢,甚至從某種本質上講,你與普通人並無區別,你們都還無法運用靈氣。所以難道要給所有尋常普通人都定一個境界嗎?聽起來是不是就有些顯得兒戲了?”
李四海點點頭,若有所思,“確實啊,這樣一來豈不是全天下都是修行者了?”
“哈哈哈哈,你想到點子上了。”賀安很是高興的笑着,“你可知《修行綱要》上爲何說‘天地之始,初有四境’?”
“嗯?”李四海不知道賀安先生的思路怎麼突然跳到了這裏,他只能搖搖頭,“學生不知,也未及深思。”
“初有四境,當然就意味着現在不止四境了,說及天地,便是暗指這四境乃是天地所默認的境界,所以我們有時候乾脆就將這四個境界合稱爲‘天成之境’,對這天成之境,天地已經不只是默許了,甚至都有些鼓勵的意味了,不過也僅此而已,到了盈盤,就是天成之境的終點,再無前路。但人是永遠奮進的,既然天只有這麼高,那就將天頂得更高些便是,於是……好像說得有些偏題了。”
“不不,學生很有興趣。”李四海聽得正入迷呢。
但賀安是決計不在這方面繼續講了,“你還不需要聽這些,且說一說天成之境吧,我給你說到天地對於這四個境界的鼓勵意味,我們猜想,是因爲這四境的修士越多,天地就會越發圓滿,也越發強勢,而超過這個範圍之後,天地卻掌控不了,於是便有渡劫之事。既然如此,那麼就自然的將修士分作了兩類,一種想着渡劫求道,奮然向上;另一種則是設想,如果全天下人都是修士,那麼天地是否會有一番類似於破除關隘的進益?那麼同樣的天成之境,自然也會比從前的更加厲害。”
“所以之前那個人的想法,就是換一種思維來讓天下人都成爲修士?”李四海問到,“可是那本質上也沒什麼變化嘛,只是說法上不同而已。”
“對,所以我們都只笑他,另闢蹊徑,闢了個妄徑,哈哈哈哈。”賀安笑道。
“所以兩種修士,一種就是自力更生,另一種就是死心塌地給天地打工賣血嘛!”李四海越發放鬆,甚至開起了玩笑。
卻見賀安聽出了他的蔑視之意,正了正臉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隨和,“你怎可有這般想法?父母生你懷胎十月,天地亦承其重,天地謂之父母亦非不可,你何從貶斥於它?便是渡劫上進之人,也對天地有着敬意,只是敬而不畏罷了。你可不畏之,卻萬不可不敬之,不然豈非魔頭耶?”
李四海這才明白賀安此番教誨的用心良苦所在,當即一個躬身,“必不忘先生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