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龍起點頭。
“原來是拿形神做陣基,若是強行破陣,就會滿城皆死,那時候這座陣禁又會化爲一座死靈大陣,結合魔意,打我們一個猝不及防是很正常的,而這也是這陣禁的另一重變化。”林有分析道。
“可有破陣之法?”
“人最初的那一道先天靈氣,乃是天生地養而成,後面雖然便化作體殼形神,與後天之屬相混雜,但誰人不是積年累月的立於大地之上呢?地以厚德載物,實是萬物之母,這陣禁雖是取巧,以強壓弱之下才能攥住數萬人的形神爲其所用,但區區妖魔,如何能強得過我們腳下這片立足之地呢?”林有淡然自若,“待我引動地脈,截住形神,東師趁勢而出,一擊便可破陣!”
說罷,林有就雙腿交盤着躺倒在地,雙手掌心向下與地面重合。
此時,躺在地上的林有與坐在陣禁之上的東師,都是雙目緊閉,氣機竟是說不上來的契合。
不多時,只見林有白潤如玉的臉突然變得蠟黃一片,彷彿老朽將死之人。
但也正是此刻,林有突然綻開眼眸,目中精光猶如神芒,與那蠟黃的臉色有着鮮明的對比。
與此同時,東師也睜開雙眼,“法通於地,意稟於天,形神有佑,陣基已去,看我立破此陣!”
說着,就一掌蓋下,頓時,整個向陽城都彷彿下了一場光雨,城中諸多臉色木訥的百姓,也驟然昏迷倒地。
但東師無暇顧及,他一眼射去,瞬間鎖定城主府前站立的未名妖王,“修出人身卻無人性,做好受死的準備了嗎?”
未名妖王聞言,卻只是看着他冷笑,因爲妖王知道,城內還有一個大麻煩亟待解除,那麼看一看戲並不影響大局。
而城外,邱雲先生和包括傅靈川何花雨在內的十四名南風院的出塵生齊齊破開城門,一涌而進。
一路竟是暢通無阻,城中也無殘垣斷壁,若非是滿城都見不到幾個人影的話,還真讓人想不到已是滿城遭了妖患。
有他們頭前開路,賀安先生就隨着步入向陽城內,只見他左手託着一本書,卻未打開,眼睛一直盯着書的表皮,彷彿十分入迷,一時間讓他流連忘返,竟像是在這危機四伏的城池中走神了。
賀安當然不是走神了,但手上的書冊卻是真的讓他入迷,畢竟這是他的修行根基所在啊!
“夫靜者,事理生髮於心也,由此而起,則一難而萬易。”他情不自禁的念出聲來,熟悉的文字印在心間,這正是他再深刻不過的訣要!
這一冊靜心決,他從十歲就開始研讀,初讀就十分喜歡,一連讀了五年,等到比他年齡要小的弟弟賀全都已經修習了布識決成爲了真正的修士了,他依然讀着靜心決。後來他的先生一個板栗打在他的頭上,告訴他“苛求靜心非是靜心,一直尋求安定又怎會是真正的安定”,他才恍然大悟,去修習了布識決,但他仍然不修行別的法門,依舊是長年盯着一本靜心決看。
是他又“苛求”了嗎?
並不是,他恍然大悟的是,原來自己早就靜了下來,卻猶不自知,正是如同那脖頸上掛着餡餅的呆子卻險些把自己餓死一樣。
先生們都已講過,典籍也都記載着,所謂修行,只不過是對自我根基的充實與完滿,從最初的一個支點到之後的虛輪乃至盈盤,莫不如此。
那麼賀安的根基支點又是什麼呢?
那是他十歲就已經無比堅定的信念!
於是靜心決就成爲了他修行的真正根基,“一難而萬易”,何其的有道理,而在先生點醒後,賀安毫無疑問已經跨過了那最難的“一”,於是他一讀靜心決就再讀了三十年,修爲已在不知不覺中到了盈盤後期。
“我想,靜即是我,那除我之外的千千萬萬生靈呢?他們若想得靜,那我就予之。”這般想着,像是要求證什麼一樣,他就地坐了下來,原來他已是在不緊不慢中走到了城中心,與那未名妖王相距不過百十步罷了!
這時,隨着他眼皮合攏,卻有一圈看不清道不明的波動傳開,不多時就已經蔓延全城。
在這波動中,許多已經昏迷的百姓都在不知不覺中放緩了身心,舒解了下來。
這些人形神連番震盪,甚至一度被扯去做了陣基,此前雖然被林有溝通地脈庇佑了下來,卻也不免多少有些傷損,此後即便能夠醒來也難免有些後遺症,甚至癡呆也說不定。
更何況他們的形神與心魔共存已有多日,醒來性情大變甚至無端作惡也是極有可能的。
直到賀安將他的盈盤外化展開,那三十多年的靜心本義於無聲中浸潤,這些後遺症才能算是真正的解決了。
此時,城外的林有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周身濃郁的靈氣與地氣交疊,已然分不出是先天后天之別,他也不作區分,只管盡皆收下。也直至此刻,他的臉色才漸漸好轉,不復蠟黃般慘淡。
心魔,是啊,陣禁都已經被破除了,那麼還有一件魔器何在呢?或者乾脆就是一隻魔頭?
冷不丁的,幾位先生和許多學生們都想到了這個問題,於是他們又不約而同的看向盤坐在地上的賀安先生,畢竟這次東師專程請他前來,不正是因爲這有涉魔物之事需要他援手嗎?
果然,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亂報司內一道黑影顯出人的形狀,感受到賀安盈盤外化的波動,它就狠狠的將手上一柄長劍摔在地上,“這破劍,也不知有什麼好練的!盡是無用之物,皆不過招災討死罷了。”
說罷,又對觸及自身的無形波動很是煩躁,“這傢伙也很是討厭,也罷,就讓我吃了你!”
隨着話語剛出,它便也化作一道無形之物,循着那波動的源頭而去,到了近前才發現是個中年文士坐在地上入定呢。
“好生純淨的形神,真是上佳的食糧啊!”這般想着,它就徑直衝向賀安。
學生們都未能察覺,只有邱雲有一些感應,卻找不出正主,只覺心中很是憤怒。
立在房頂的東師發現了這隻欲行歹事的“魔影”,正要撲身阻截之時,卻聽未名妖王一聲大喝,迎身衝來,他身邊的兩個手下也攻向南風院的衆人。
這時,東師救援不及,“魔影”已是一衝而入,與入定的賀安容於一身。
正當它想要洋洋得意的叫囂之時,卻聽不知從哪裏傳來了賀安的聲音。
“一難而萬易,萬易而後又一難,一難,何足患,靜者自靜矣,原來盈盤圓滿亦在此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