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君滿是戒備的身體變得柔軟,像小貓般蜷起身子,墨發披散躺在少年的心口處。
墨硯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柔軟的棉被拽過來覆上沈懷君的身體,擡頭對波舍道:“你怎麼傳的話?”
波舍撲通一聲跪下:“下屬做事不當心,某個環節出了差錯,我叫他們都過來給仙君磕頭謝罪。”
墨硯寒揉了揉額頭:“磕什麼磕!都流放到鬼荒種懸霜草去!你快先向下方傳遞消息,別再搞暗殺伏擊了!”
可波舍聽到這句話後,面色爲難地站在原地,哆哆嗦嗦不敢應聲。
“主人,不知您是否記得,您手下有一隊極爲隱祕的死士,每隔一個月這批死士纔會收到新命令。”波舍道。
墨硯寒眉心一跳:“等等?上一次向死士傳達消息是什麼時候?”
“是……前天。”
深夜,沈懷君緩緩張開雙眸,擡手活動一下四肢,內心驚奇,昏厥後的他身體竟非常輕鬆,似乎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覺。
回憶如潮水般襲來,他記得鬼修的突襲,而硯寒……
他擡頭,見少年揹着他站在窗口,懸着的心立刻放下來,忽然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鬼主?”沈懷君冷聲問。
果然,少年聞聲後悠哉悠哉地轉過身,平日靈動活潑的黑色雙眸已然燃起了鬼瞳,鬼主再次將少年附身,佔據了身體。
“你到底要做什麼?”沈懷君雙手緊緊的抓緊了錦被,厲聲質問。
墨硯寒很冤枉,他盯着仙君單薄的白色裏衣,纖細柔軟的脖頸,心想我若是壞人,做壞事簡直輕而易舉。
他移開視線,淡淡道:“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對了,不要去仙魔戰場了,你瞧你身子病弱,速速回清霄門養病吧。”
沈懷君眼眸微垂,默不做聲。
墨硯寒詫異,心道沈懷君莫非是想通了?竟然不反駁?可是他細細看去,沈懷君的左手竟握緊了靈劍景風,身子緊繃,蓄勢待發。
沈懷君根本沒聽他講了什麼,而是時時警惕着他。
墨硯寒一時間氣悶,明明是想讓他避開鬼修的伏擊,這人竟然不聽勸:“你不相信我,你懷疑我?”
沈懷君偏過頭:“你是鬼主,給我一個不懷疑你的理由。”
“你!”墨硯寒心頭涌起一股怒火,甚至覺得冤枉,鬼主又怎麼了?是鬼主就活該懷疑嗎?
“你就去吧,死了就死了!”墨硯寒氣得拂袖離去。
然而一個時辰後,小鬼主乖乖暈倒在客棧門前,又十分“恰好”地被沈懷君撿走,抱在牀上細心照料。
隔天一早,兩人買了一輛馬車再度上路,沈懷君坐在車內,而墨硯寒則走到車前方充當護衛,滿臉警惕望着四周,生怕有自家箭矢射向馬車。
“老大呀,主人和這位仙君到底是何關係呀?”一位黑臉壯漢撓着爲數不多的頭髮,不解地問波舍。
波舍愣了愣,思考半天也想不出形容的詞,乾脆道:“別瞎問,你們要牢記,必須把沈仙君像對待鬼後般小心伺候着!不能磕着碰着,也不能把臉伸過去嚇到仙君!”
無論怎樣,把沈仙君小心翼翼的供起來,總是沒錯的。
“好嘞!”壯漢應聲,同時欣喜:“鬼後的姿容勝雪,恍若仙人,估計大婚的日子也不遠了!”
*
這輛新買的馬車較爲破舊,一路顛簸磕磕絆絆地駛向了仙魔戰場,此時天空烏雲密佈,雷電作響,不多時嘩啦啦地下起了傾盆大雨。
而一直潛伏在碎石後的鬼影也悄悄露頭。
與此同時,白笙的營帳內觥籌交錯,有人奉上一支上古大妖的骸骨,恭敬地遞給了主座前的白笙。
白笙挑眉瞟了一眼,這種事已經發生了千百回,他輕車熟路地擺擺手便收下了禮物,而下方的恭賀聲不絕於耳。
“仙君。”餘思歡恭敬地說道:“聽聞白笙仙君想打開大陣與鬼主決一死戰,在下願以微薄之力相助。”
白笙的面色一僵。
其實打開大陣殺鬼主,這純粹是他一時興起胡說的話,鬼主兇險,大陣怎能輕易打開?反正據他查看,大陣只是出現了微小的裂痕,隨便修復下即可。
可眼下這個不開眼的年輕人來問,他也不得不找個理由應付下。
“本座不想打開大陣。”白笙搖了搖頭。
餘思歡詫異:“爲什麼?”
白笙高深莫測地擡起一根手指,向前指了指:“並非本座不想打開,然這大陣靈力兇悍,若強行打開,定然會竄出猛烈的鬼氣,屆時傷及開陣之人。”
“本座不想傷害任何人。”
“原來如此!”餘思歡唏噓着:“白笙仙君真真是爲了天下蒼生着想。”
白笙嘴角浮起一抹笑,轉頭去應付其他人了。
而餘思歡站在原地,反覆咀嚼着“開陣人”這三個字,眼神從畏懼漸漸轉向堅定。
“白笙仙君,那羣鬼修真若來了,我們該怎麼辦呢?”一個青衣小童稚聲問道。
底下衆人都哈哈一笑。
“白笙仙君自然會護爾等周全!”
“白笙仙君連鬼主都能封印,何愁幾名區區的鬼修?”
白笙聞言點了點頭,其實鬼修十幾年都不曾出現一次,怎可能輕易對上?更何況衆多修真大能在此,鬼修出現豈不是自尋死路?
可忽然間,地面顫抖,狂風掠過,竟然有一陣陣激烈的腳步聲靠近!
衆人大驚,顧不得手裏的金盃美酒,紛紛跑出營帳外,一看遠處,無數的鬼修如螞蟻般,一般密密麻麻地覆蓋山崗,衝向了他們!
“我一輩子也沒見到過這麼多的鬼修!”有人驚恐喊道。
而一位老者話語沉重:“這不是一般的鬼修,他們是……死士。”
周圍人頓時抽了一口涼氣,死士代表着這羣鬼修不僅兇很殘暴,還不要命,兩方打起來肯定是他們喫虧。
“你們看鬼修前面怎麼有輛馬車呀?”一人大喊。
衆人齊齊望去,果然見一輛馬車在緩慢行駛,鬼修死侍跟在身後緊追不放。
高靈曜見狀臉色一變:“這是……這是沈懷君的馬車!”
*
馬車內燃着一盞昏黃的燈,安靜祥和。
墨硯寒擱下茶碗,窗外冷風陣陣,他拽來大氅爲沈懷君蓋好,此時沈懷君雙眸輕合,已然沉沉睡去。
這幾天他向茶水中加入了血骨草,此草能恢復氣力,果然沈懷君服下後,面色愈發紅潤,兩頰長了些肉。
“不過這張臉看着還是消瘦。”墨硯寒喃喃着:“再多喫點飯吧。”
忽然,馬車後的簾子被人掀起,一隻鮮血淋漓的鬼頭探了進來,這鬼修人頭蛇身嘴裏斯哈地吐着鮮紅的信子,聲音沙啞,正是死士們的首領。
“沈懷君……受死……”
墨硯寒面無表情的轉過頭,蛇身首領當即呆住了,咬着信子不知所措。
“人還沒殺呢就喊口號,什麼毛病。”墨硯寒撇撇嘴:“滾!”
蛇身首領見形勢不對,帶着小弟灰溜溜地滾了,然而他身後跟着數千名死士鬼修,前方的消息無法迅速傳遞到後方,只能由首領親自帶路,向後轉。
於是高高的山丘上,修仙衆人就瞧見了這極爲奇異的一個場面,死士鬼修氣勢洶洶地襲來,打了個彎後又迅速退後,不像是來殺人報復,反倒是像平常訓練般,來仙魔戰場跑了個圈似的。
“這、這就回去了?”有人不敢相信。
“對,你沒看錯,連武器都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