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當年說以劍氣逼迫鬼主入陣,現在又改說法?”
“以劍氣壓着鬼主入大陣,沈懷君劍道冠絕,怎麼沒用劍氣?”
“而且大陣裏乾乾淨淨沒有鬼氣,鬼主封印了兩百多年,一點鬼氣都沒有?”
沈懷君聞言深深地閉上了眼睛,當年鬼主癲狂,他想以自身爲祭封印鬼主,幸而只廢了半數修爲,但也足夠他在牀上躺了半個月才清醒。
而清醒後才知,外界瘋傳是白笙力挽狂瀾、封印鬼主,白笙正在宴請八方彰顯功績呢。
他詫異之餘,跌跌撞撞尋到師尊說明情形,師尊當初同樣疑惑,便告知八方,說封印一事有疑,暫停擺宴。
可衆人都稱是親眼瞧着白笙佈下大陣,師尊的說法非但沒有爲他正名,反而招來了鋪天蓋地的嘲諷,說他想強佔師弟白笙的功勞。
於是,此事便成爲他聲名盡毀的源頭。
“這麼說來,白笙只是佈下大陣,但鬼主並沒有在大陣裏?”
“白笙把咱們都耍了?”
“我的天,白笙就是個奪人聲名的小人!”
白笙狼狽地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身後滿是辱罵和譏諷,若非靈虛仙尊在,周圍的人怕是要上前指着鼻子來罵。
“師尊,我當時只顧着封印陣口,根本沒有時間探查鬼主是否在大陣中!”白笙仍在辯解。
而周圍人並不買賬:“呦,這回終於記起來當年事了?”
靈虛仙尊嘆了一聲,移開視線:“白笙品行低劣,不配爲清霄仙君,今日奪去清霄仙君稱號,去思過崖反省。”
白笙身體顫抖着,向前深深一叩首:“是。”
靈虛仙尊略過他,擡手攜着沈懷君一起進入營帳,墨硯寒本想留在原地瞧白笙被萬人指責的狼狽模樣,見狀也跟了上去。
營帳前,靈虛仙尊狹長的雙眸望了墨硯寒一眼,手指一伸畫下道虛空的橫線,墨硯寒不屑地撇撇嘴,停下腳步。
“百年未見,如今你卻是這副慘兮兮的模樣。”營帳內,靈虛仙尊搖了搖頭,兩指搭在沈懷君脈搏上,面色越來越難看。
沈懷君垂下眼眸:“天命如此,一切隨緣。”
“你瞧你,區區三百歲的年紀,心態比我這老頭子還要老成,你若無慾無求,乾脆修無情道好了。”靈虛仙揶揄尊道。
沈懷君一怔,想到門外蹲着的少年,嘴邊泛起一抹笑來,晃着腦袋道:“不修。”
隨即他正色,說起要事:“徒兒修爲跌落,鬼主趁機出世,我已和他打了幾次照面。”
靈虛仙尊眼睛一眯,望了望門外的身影,斟酌着詞句:“他同你說了什麼?做了何事?”
沈懷君有些爲難:“若說惡事倒也沒有,他不讓徒兒來仙魔戰場,還還逼我喝下一整碗的懸霜草!”
靈虛仙尊搭脈的手指一動,心裏瞭然,果然是懸霜草。
沈懷君卻身子傾斜,靠近了師尊急切問道:“師尊您說鬼主他到底想幹嘛?難道計謀着在人間掀起一場血腥麼?”
靈虛仙尊呵呵了一聲:“與其關心天下蒼生,不如多想想自己吧。”
沈懷君疑惑:“師尊您在說什麼?”
夜色寂靜,小童手持一盞琉璃燈,靈虛仙尊送沈懷君回芥子空間。
一路上,靈虛仙君不忘勸說:“懷君你未嘗過人間情愛的滋味,不如放手試一試,或許真的有用呢?”
沈懷君面露難色:“師尊,您也知我不通此事。”
“此事水到渠成,何來通不通曉之說?”靈虛仙尊將人送到芥子門口,拍了拍他肩膀,叮囑着:“知道你不願,可人總有第一次,何況這也能助你恢復修爲。”
沈懷君嗯了一聲,乖巧點頭。
而一直跟在身後的墨硯寒呆住了,他停下腳步,重複着:“道什麼?道侶?”
墨硯寒不知爲何心裏涌起來一股火氣,他憋着火無處發泄,隨便走着來到了望骨丘,正巧見到高靈曜的身影。
白笙搶奪沈仙君功勞的事傳遍了所有營帳,過不了多級便會傳遍整個修仙界,白笙幾乎是蒙着臉跑進的營帳,高靈曜作爲徒兒自然免不得被人指指點點。
墨硯寒走上前,陰陽怪氣:“靈曜真君是頭一次受這種屈辱吧?怕是不習慣,可誰叫你選錯師父了呢。”
高靈曜卻輕聲道:“還好吧。”
身爲庶子時,受的白眼、排擠比如今過分得百倍千倍,他倒也不甚在意。
而墨硯寒滿臉幽寒,如幽靈般靠近。
“靈曜真君,你知不知道,兩百年前你站在此處,差點要死了?”他幽幽道。
高靈曜一愣,轉過身來:“什麼快死了?我當初只是在望骨丘上觀戰,全程都沒受傷。”
墨硯寒冷冷一笑。
“高靈曜,你可否記得當初鬼主出世的情形?你難道真不記得了?”
說起這點,高靈曜倒是憶起那段遙遠的回憶,鬼主出世後行爲殘暴掏食人心,而鬼主的第一個目標便是自己,幸好當初有沈懷君擋在自己面前。
不對,沈懷君今日說他封印鬼主耗盡了半身修爲,難道
高靈曜猛然擡首,而墨硯寒面孔猙獰好似惡鬼,步步逼近。
“高靈曜啊高靈曜,你知不知道鬼主的目標就是你?當初九轉囚龍大陣即將布好,只需拖延鬼主半個時辰便可封印,可是沈懷君他沒有,他耗盡半身修爲提前封印鬼主,你猜猜是爲救了誰?”
高靈曜瞬間瞪大雙眸:“是、是沈懷君對你說的?”
墨硯寒纔不顧這些,話語句句割心:“若當初鬼主掏食他人心臟也就罷了,可你不同,你是沈懷君的首位弟子,那鬼主偏要殺你沈懷君根本無法制止,所以你的性命和他的修爲之間,他幾乎瞬間做了決定。”
“他選擇以半身修爲,換了你這條賤命。”
一向矜貴持重的高靈曜跌坐在地,他根本無法接受墨硯寒的話,晃着頭狂吼:“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
墨硯寒昂着頭俯視高靈曜,話語間雖然指責他人,可他自己也紅了眼眶,他也是登上望骨丘纔回想起當年的情形,才意識到沈懷君在電光石火間,做出了怎樣的抉擇。
“高靈曜。”墨硯寒望着這人淡淡道:“其實你這條賤命,根本就不值他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