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一臉像是研究什麼深奧的數學題般嚴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周臣弈臉上的神情淡了下來:“是嗎,看來我得罪了很多人。”
佟靜篤定地嗯了一聲。呵呵,這個時候她還是裝淡定比較有利。
喫完了餐點,周臣弈還是在那坐着,像一尊思考者的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佟靜也只能陪着乾巴巴地坐着,好半天提醒他該是時候走了,周臣弈聽到後掀了掀眼皮,問她:“和同事處的慣嗎?”
“當然。”佟靜不自覺地帶着一絲得意洋洋的口吻:“你沒瞧到剛剛那個就是我室友,我們關係好着呢。”其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就開始懊惱了,編織一個謊言很容易,但謊言這東西更像泡沫,一戳就破,但現在的她很需要向周臣弈證明,我現在過的很好,她希望自己在對方眼裏還保有一絲尊嚴,即使這種尊嚴是靠她咬牙逞強來維繫。
“噢。”周臣弈的回答真叫人耐人尋味,佟靜一下就急了,和他槓上:“怎麼,你不信!”
周臣弈沒料到她這麼激動,這才把自己放心底的話說出來:“我以爲我也是想着你在香港過的很好,但我來這之前的前一夜我一直睡不着,不斷地在反問自己,如果你在香港過的不好呢,喫的不習慣,住的不習慣,如果你被人欺負怎麼辦?”
周臣弈的話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迎着佟靜突然僵硬的笑臉,她晶瑩剔透的雙瞳裏充斥着惶恐:“很可笑吧,連我自己也無法相信。但更令我可怕的是,我的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祈禱,祈禱你在這裏過的並不好。”
佟靜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塗着豔紅脣色的嘴脣輕輕翕動:“我過的挺好的,你現在看到了。”
周臣弈與她默默而視,聲音裏帶有跋涉者疲憊的聲線:“嗯,看到了。”
最近佟靜覺得自己的右胸口有些怪怪的,似乎長了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一開始她並沒有當一回事,時間長了這種不適感越來越強,用力按下去的時候又痛又漲。但這畢竟是一件比較私密的事情,她就有一天無意間和富筱提起過。
富筱幾乎是又驚又恐:“什麼!這事情大條了,該不會是什麼腫瘤吧!我們老家就有一個人是得了乳腺癌的,後來整個胸都被切掉了,你……佟靜你趕緊去醫院檢查一下。”
聽富筱這麼說她這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週末的時候就到醫院掛了門診。
取了號碼佟靜坐在會診室外面等着,因爲她是排了專家號,等待的時候有些漫長。
今天是陰天,醫院的走廊顯得格外淒冷,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捻熟地和她搭訕:“小妹,你是碰上什麼問題了?”
對方說的是普通話,讓佟靜覺得格外親切,接着她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明明對方只是一個陌生人,她卻大概把自己的病情模擬兩可地講述了一遍。
對方聽了似是思忖了一番:“呀,這方面的問題可大可小,聽你這麼說肯定是身體出什麼毛病了,今天你一個人來,男朋友沒來陪你?”
佟靜錯愕:“我……我就是來檢查一下。”
“你們年輕人現在是越來越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有情況就要早點來看,小病易治,重病難醫。”女人和她開起玩笑:“不過聽你剛剛說的那些倒是和纖維瘤有些吻合。”
女人有些驚愕於佟靜的反應,但一眨眼她已經消失在走廊上。
佟靜零亂的腳步在原地反覆踱步,心事重重的樣子凡是有過路人看見她都要躲着走。佟靜有些迷惘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心口悶悶的很難受,纖維瘤?這是個什麼東西?光聽名字就讓人心頭襲上涼意,該不會是什麼可怕的怪病吧。
這麼想着她越發感覺來自胸口的那股脹痛感越來越強烈,她從皮包裏掏出手機,靜默了一秒,指尖飛快的按下了一串數字。
漫長的彩鈴聲把她最後一絲耐心都磨光了,她就像魔怔一樣反覆地撥打這手上的電話,結果卻是無一打通。
一陣難以言喻的淒涼感涌上心頭,就在她最無助的一刻,原來並沒有人可以讓她依賴。
佟靜閉眼,扶着扶梯要往樓下走卻被腳下一絆狼狽地跌在地上,本來握上手上的手機也甩了出去,恰好在這時,一陣悠揚的音樂從手機聽筒裏流瀉出來。固執地響了很久,佟靜磕磕絆絆地站了起來,去接,電話那頭引來了一聲焦急的詢問聲:“佟靜,你出什麼事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敏感到一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就會流淚的地步,儘管這樣很窩囊。
但現在的她已經自顧不暇了,背過身就失聲痛哭起來。
電話那頭周臣弈從沒像今天一樣驚慌失措,完全喪失了自己該有的判斷力。
“你怎麼了?”
“不要哭,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現在在哪,我來找你。”
在佟靜磕磕絆絆地念出醫院的名字後,周臣弈就從下榻的酒店匆匆趕來。
周臣弈在醫院的一處花壇前發現了佟靜的身影,她背對着他,身上套着米色的外套,細瘦的背脊在耀眼的陽光下一抽一抽的,顯得特別脆弱。
他慢慢走上去,沉而有序地腳步停了下來,一下張開雙臂把佟靜攬入懷中。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這幾年周臣弈幾乎很少見佟靜哭,現在的他看地心頭一滯。
佟靜紅着眼眶,咬着脣,語氣裏有說不出的慌亂:“周臣弈怎麼辦,我好像生了怪病。”
周臣弈按捺住焦躁的心情,再一次耐心地詢問道:“怎麼了?”
佟靜有些不恥,擦了把雙眼,磕磕絆絆地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周臣弈說了一遍。周臣弈聽的時候表情很是凝重,佟靜也越說越崩潰,最後捏着對方的衣角問:“萬一我真得了什麼瘤,什麼癌的怎麼辦,我這輩子就完了。”
“沒事。”周臣弈儘管心裏也不好受但爲了安慰佟靜的情緒,故作輕鬆:“你哪有那個運氣。”
佟靜惱怒地拿拳頭敲他,到這個時候周臣弈竟然還有調侃她的心情。
佟靜抽氣:“如果真的是呢,我一向運氣不好!”她突然眼前一黑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本來平日裏還算聰明的腦子現在一條路走向黑,徘徊在死衚衕裏。
周臣弈的雙眼牢牢盯着眼前的佟靜,或許是他的心實在是太壞了,竟然覺得這樣子的她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接着就情不自禁地把佟靜的腦袋更重地按在自己的懷裏:“別怕。寶貝,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