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悟跟在他們身後,他猜測易銘大概會帶着自己去回到抱一閣。可才走出幾步,四周突然一陣劇烈晃動,好似天崩地裂。

    他緊盯着前方離去的背影,發現易銘揹着兒時的自己,走得很穩,並沒有受到地震的影響。他突然意識到,不是回憶,而是現實出了問題。

    不等他考慮更多,眼前突然一暗,再一轉眼,他發現自己躺在易銘懷裏。深吸了一口氣,他猛地坐起身來,忙問道:“發生了什麼?”

    他看到魔物已經包圍了整個峽谷,一隻白虎和一隻朱雀正在和奮起抵抗,一襲紅衣的佚隱站在峽谷深處的裂縫前。

    震動就是從裂縫裏傳來的,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撞擊着那條縫隙,拼命地想從縫隙裏衝出來。

    白虎見他醒了,對他大喊:“佚隱要打開封印,快去阻止他,搶回掌印!”

    易不悟手一伸,掉落在一旁邊的棍子飛回他手中。他急忙問了聲易銘:“你怎麼樣?”

    易銘搖了搖頭。

    “等我一下!”他說完這句後提起棍子飛身朝佚隱刺去。

    在他的棍子刺進佚隱身體裏那一剎,縫隙間的封印突然被破除,自深淵裂縫中發出一聲巨吼,伴着一股強大的魔氣噴涌而出,帶起峽谷間一陣颶風。

    易不悟一把搶回掌印,結印,運氣,唸咒一氣呵氣,重新將裂隙封印起來,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爲何那麼熟練。但有一頭巨大的魔物在封印剛剛破除那一刻就衝了出來,附進了佚隱的身體裏,顯然已經封不回去了。

    他抽出易不悟插向自己心口的棍子,臉白得如同鬼魅,雙眼如同他的衣裳般通紅。

    他舉着棍子指着易不悟狠狠罵道:“你個狗日的叛徒,強盜!你搶走了我的身體,還將我封印在惡鬼地獄三百年!老子終於出來了!現在,該換你進去享受享受。”

    “恐怕不行,”易不悟目光森然地看着他,冷聲說:“你還得再進去一次。”

    他顯然並不想和易不悟鬥嘴,舉起棍子,飛身朝易不悟打去。

    易不悟伸手隨意從地召了一把劍,接住棍子,刀光劍影之下,身影化作一黑一紅兩道飄渺的影子。

    一時間本就陰暗的峽谷中魔氣更是遮天蔽日,混沌不堪。只有劍與棍相接着帶起陣陣刺眼的火花,以及急速的“錚錚”聲響。

    誰都沒辦法插手他們之間的戰鬥,白虎和朱雀都停了下來,飛到易銘身邊。一面防範着四周蠢蠢欲動的魔物,目光卻一直跟隨兩道移動的身影。

    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隨着易不悟手中的劍越來越快,一劍刺穿了佚隱的胸膛,佚隱拔出藏在棍中的劍,反手給易不悟脖子上來了一劍。

    易不悟急忙錯身避開,脖子下仍是留下了一道劍傷。

    兩人的身形在空中停頓了一剎後,易不悟一掌劈在他肩上,將他劈落在地,隨即也跟着飛到了地面。

    在他落地那一剎,易銘突然從他身後再刺了他一劍,朱雀白虎趁機一個搶了一截棍子,送到易不悟手中。

    佚隱緩緩轉身看向易銘,眼中帶着冰冷的恨意,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傷口中噴涌而出,幾近絕望地朝易銘怒吼:“他是假的,我纔是真正的易不悟!你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嗎?!”

    易銘抽回劍,一言不發。

    他張開雙臂,將四周源源不斷的魔氣吸入自己的體內,易不悟見他很快就要恢復傷勢,拿起棍子又朝他攻去。

    他錯身避開攻擊,不再戀戰,轉身朝魔宮的方向飛去。

    易不悟沒有去追,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急急地朝易銘走去。用帶着鮮血的濡溼的手拉着易銘的手說:“他故意這麼說的,別信他。”然後召出掌印,放到易銘手中,“我幫你搶回來了。”

    易銘靜站了半晌,才微微嘆了口氣,把掌印推給他,“本來就是你的,你留着吧。”

    “這麼說你相信我了?”易不悟忙問。

    白虎在旁邊幽幽地接話:“公子就是爲了救你的命,纔將掌印換給佚隱的。”

    易銘突然問他:“你的傷勢如何?”

    易不悟摸了一下脖子,“皮外傷,死不了。”

    “那就好,”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幾聲,“我們先去找個地方休整一下。”說着轉身,剛走兩步,身子一軟,往後倒去。

    易不悟一把將他接住,發現他體內靈力已空空蕩蕩,想來剛纔自己昏迷時,他又動手了。迅速地將他抱起來,對朱雀白虎說:“我們得儘快去幫他找個大夫。”

    白虎說:“他這是靈根有損,一船的大夫根本治不了。”

    “那怎麼辦?”

    白虎和朱雀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猶豫。

    “說吧,”易不悟說:“不管什麼辦法,我都想去試試。”

    白虎支支吾吾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找個道門高手親自替他運功療傷,修復根靈。但……普天之下,最厲害的道門高手,包括道醫聖人謝王孫,都在卯君山臨仙閣,可那是道尊雷東正的地盤。先不說雷東正願不願意幫他,就算願意,公子自己也不願意。”

    “先去卯君山再說。”

    朱雀張開翅膀匐下|身,對他們說:“上來。”

    易不悟抱起易銘坐到朱雀背上,白虎叼着易銘的劍,將它放到朱雀背上後變成橘貓的樣子,跳到了他們身邊。

    朱雀起馱着着他們起身時在山谷中鳴叫了一聲,又盤旋了一圈,飛了出去。

    離開魔宗才發現外面已經是傍晚,他們在裏面快耗一整天了。

    易不悟這纔有時間問橘貓:“原來你真的是虎?”

    橘貓突然嘿嘿笑了兩聲,“那是,不然怎麼給我老大當小弟。”

    易不悟提着它的脖子,將他提到自己面前,又問他:“你爲什麼變成橘貓,還有朱雀,爲什麼變成黑漆漆的烏鴉?”

    橘貓耷拉着四肢,撇了撇嘴說:“爲了……耐髒。”

    易不悟聽着,忍俊不禁,把它放下後,看向易銘。

    他的白衣幾乎看不出白色,臉上也黑漆漆的,胸前還有一大片血漬。易不悟替他擦了下臉,又將那方掌印召了出來,拿在手中反覆觀看。

    橘貓站起來抖了抖毛,然後趴在易銘脖子邊說:“幸好你及時將裂縫重新封印起,那裏面可關着百萬陰魂惡鬼,它們一旦跑了出來,這天底下,必定會化作人間地獄。”

    朱雀這個時候突然轉頭說道:“不用全部放出,放一部分就很可怕了。”

    橘貓又說:“當年就是放了一部分出來,才讓魔宗佔領了天墟城。雖然我們妖和人類是天敵,但也不願看到惡鬼魔物在世間在橫行。”

    易不悟收起掌印,再次看向易銘,低聲說:“難怪那麼多騙子想從他手中騙走這東西。”頓了頓,又問貓:“既然你們要保護公子,爲什麼不幫他把那些騙子都趕走?”

    “你不也是騙子,我們趕得走你嗎?”橘貓反問道,隨後又說:“公子心裏清楚得很,趕走了一個,總會莫名其妙的跑出來第二個。

    “而且……他不能回抱一閣。一旦回去,就會把麻煩引過去。所以他這些年他儘量住在不會被抱一閣的人發現的地方。

    “爲了應付騙子層出不窮的試探,他還不得不裝瘋賣傻。只有對方實在惹他不痛快的時候,纔會一刀殺了。”

    朱雀又轉頭:“但我覺得,他可能真的有點神智不清了。”

    “是什麼支撐着你,讓你覺得,我一定會回來?”易不悟輕撫着易銘過份瘦削的臉,問他:“可要是,我永遠不再回來呢?”

    橘貓嘆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們老大,就請你趕快恢復記憶吧。公子他等了你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卻不記得他……

    “其實他內心深處是信你的,纔會拿掌印去換你的命。但你不給他一個準確的信息,他怎麼能輕易說出他信你呢?

    “他已經經不起失望了。”說完還用頭頂在易銘脖子上蹭了蹭。

    朱雀:“怪殘忍的……”

    易不悟慢慢躺下,靠在易銘身邊,枕着胳膊看着天上不停變幻的晚霞,問橘貓:“我們是不是要路過永安城?”

    “是。”橘貓說。

    “回趟抱一閣,”他閉眼,輕聲說:“到了叫我。”

    他看到少年易銘已經揹着年幼的自己回到了抱一閣,讓下人準備好了熱水,親自替他沐浴,洗淨身上的污垢,又換上一套乾淨的抱一閣弟子的常服。

    小男孩沉沉地睡了一個安穩覺之後,在陌生、整潔又高雅的房間醒來,房中點着好聞的香,香爐中升着嫋嫋青煙。

    他雖然渾身都疼,但好奇戰勝了疼痛,一雙漆黑的眸子不停轉動着,眼中流露着驚喜。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原來不是夢,真的人神仙來救我了!”

    說話間,易銘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又看見那位長得異常好看的白衣仙人,但他發現自己竟還躺在神仙的臥榻上,心頭一陣驚慌,掙扎着想要坐下來。

    易銘來到他身邊坐下,宴宴一笑說:“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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