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好像一朵被命運狠狠摧殘過的嬌花，破碎不堪地萎靡在顧衍澤懷裏。
[欸欸，看那個人，剛纔那聲音是不是就他？]
[應該是，誒呦，好像是個癱子，看上去好可憐。]
[還很年輕呀，命苦哦，一身名牌，嘖嘖，這就是福薄……]
注意到周圍幾道偷偷打量的視線，顧衍澤心頭掠過不愉。
不知爲何，他很不願意讓人看到大少爺的落魄，更不想聽到類似的閒言碎語。
“你把臉往裏側側，別讓他們看。”顧衍澤小聲嘀咕着，冷着臉瞪向躲在護士臺裏探頭探腦的醫護們。
“我錯了……”蘇辭氣得人都恍惚了，一個勁地低喃，“我想回家，顧衍澤……”
“我在。”顧衍澤以爲大少爺是後悔一年前不該半夜飆車，感慨世事無常的同時看到蘇辭這幅病歪歪的模樣，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雖然他不認可大少爺曾經的花天酒地，但到底沒有傷天害理，落得這個結果屬實過於悲慘了。
“慕……慕堯，你別難過了。”輕輕喊了一聲，蘇辭沒有應。
又叫了幾遍，仍舊得不到任何迴應，顧衍澤無聲嘆息，想來是刺激過重了。
蘇辭確實傷心極了，慕堯是誰？哦，一個硬不起來的殘廢。
去他媽的，愛誰誰，蘇辭不認識。
越想越難過，他嗚咽一聲，下意識地往顧衍澤肩上靠了靠，頭頂的呆毛耷拉着，輕輕滑過顧衍澤的下巴。
顧衍澤察覺到了一些癢意，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了蘇辭的動作卻沒有作聲。
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就算蘇辭再怎麼黏着他，不停地貼着他的脖子噴熱氣，在他眼裏，這也只是一個有加熱效果的人形加溼器罷了。
人都沒那功能了，想得再多也光剩嘴嗨了，還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麼。
大少爺嬌生慣養，慕和山有多寵溺這個獨子，二十多年來必然是沒喫過一點點苦，驟然遭遇了這樣大的挫折，也只是鬧着要回家而已。
這樣的人，能壞到哪裏去？
顧衍澤稍稍用力把人抱緊了，“我帶你回家，出來一上午了，餓不餓？想喫什麼讓羅管家先準備，到家就能吃了。”
蘇辭：“驢肉火燒、烤羊腰子、韭菜雞蛋和蒜蓉生蠔。”
顧衍澤疑惑，這都什麼中西合璧的古怪搭配？
蘇辭半闔着眼，扁着嘴，“再搞碗鹿血喝，喫完這些，我就可以變得邦邦硬……”
“閉嘴！”顧衍澤告誡自己，他就不該對大少爺報多大的指望，這人總能上一秒讓你心緒浮動，下一秒就讓你六根清淨。
“你太浮躁了，中午喝苦瓜粥配菊花茶，祛火清心。”
“……”
震顫的瞳孔死死盯住顧衍澤，蒼白的嘴脣抖了半天，蘇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顧衍澤，你，你好狠的心！”
“對，我就是這麼冷漠無情。”
顧衍澤抱着蘇辭一步一步往前走，無視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義正言辭道，“從今天開始，你的衣食住行，包括喫喝拉撒都歸我管。別忘了，今天上午你已經答應了，我是你的新護工。”
他能感覺到對方向自己釋放的善意，無法坐視這人隨便糟蹋自己的身體。
“醫生說了，你的身體雖然在恢復，但根基已經比不上普通人了。五臟六腑各方面都是非常脆弱的，稍不小心就會出問題。話說前面，我要的是和你和平離婚，而不是被迫喪偶成鰥夫。”
顧衍澤對着蘇辭微微一笑，“爲此，我會嚴格遵循醫囑，好好看護你的，大少爺。”
蘇辭眨了眨眼，欲哭無淚。
顧衍澤，聽我說，謝謝你，因爲有你……
——
折騰了大半天，離開的時候，電梯已經修好了。
顧衍澤完全可以讓司機把輪椅送上來，但鬼使神差的，他沒有提這件事。
午休時間，醫院的人比早上少了很多。
空蕩蕩的電梯裏，顧衍澤沉默着，蘇辭偶爾發出一兩聲很低的抽泣鼻音。
電梯下到五樓停了，門口出現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男生，在看清電梯裏的場景時，猛地瞪大了雙眼，愣住了。
“……堂哥？！”
顧衍澤看了一眼門口的陌生人，不認識。
蘇辭吸了吸鼻子，轉過頭，打眼就看到一顆牛油果色的腦袋，眼皮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雖然不認識這張臉，不過這標誌性的綠毛腦袋，又喊自己堂哥，立刻讓他聯想到了對應的角色——
“慕……禹？”
在慕家，慕和山排行二，老大慕行天，生有一兒一女。
女兒前年嫁人後移民國外，兒子慕舜和慕堯同年。
這個慕舜是原書前期的大反派，心機深沉，爲了爭奪慕家產業無所不用其極，在顧衍澤的黑化路上，有着不可磨滅之功。
蘇辭在慕堯的身體裏一甦醒，就一直防備着慕舜，沒想到今天會先見到了慕禹。
慕禹是慕家老三穆恆川的獨子，原主慕堯的堂弟。
因爲年紀最小格外受寵，養出了一個無法無天的性子，比起當初的慕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人雖然不像慕舜野心那麼大，但因爲剛成年，易衝動，經常在不知情的時候被人利用。
“堂哥，一年多沒見了。”慕禹激動地走進電梯，往兩人跟前走，“之前聽我爸說你醒了，我想去看你的，可二伯不讓，說怕影響你休養。你不是出院回家了嗎，怎麼還在醫院？”
“我來複診的。你呢，怎麼在醫院？”蘇辭憑着記憶裏的角色信息，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嗡嗡的。
“我來看個朋友。”慕禹聽到蘇辭的聲音愣了一瞬，走近才發現他眼眶浮腫，鼻頭通紅，嘴脣浮白，乍一看，就像被十八個大漢虐待過的狼狽。
“堂哥，你怎麼……”慕禹剛想問發生了什麼事，轉念一想又彷彿明白了什麼。
怒氣陡然升起，慕禹向一言不發的顧衍澤發難：“就是你吧，沖喜騙錢的小無賴！堂哥都這樣了，你也不放過他？！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