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舜其實很年輕，比原主慕堯只年長了小半年，卻意外得看上去老成很多。
偏瘦削的身材穿着傳統剪裁的黑西裝，和慕堯略有相似的面容搭配了一副茶色眼鏡，呈現出截然相反的陰鬱氣質，尤其是眉心處的淺淺皺紋和略微下垂眼角，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氣。
他雖然在對蘇辭笑着打招呼，但浮現出的那抹笑容卻像是經過了精確的計算。
蘇辭看着這個渾身上下都戴着虛假面具的男人，一點看不出他其實也不過26歲。
這麼一對比，愣頭青慕禹剎那間變得可親可愛得多。
“堂弟是太久不見到人，變得生疏了？”
慕舜和蘇辭對視了很久，一直沒有等到一句寒暄，笑容淡了幾分，略有審視的眼神似有若無地往蘇辭被毛毯蓋住的雙腿上徘徊。
“之前聽慕禹說你狀態不錯，我還以爲已經完全恢復了，沒想到……哎。”
呵呵，演技真差。
蘇辭聽出了慕舜話裏潛藏的幸災樂禍，直白地給出了評價——人設單一，角色扁平，典型用來祭天的惡毒炮灰。
之前的期待值一落千丈，蘇辭陷入了對反派很失望而創作者正是自己，所以不能開麥狂噴負分差評的自我反思中。
顧衍澤在一旁皺了眉，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他擅於對除了大少爺以外的每一個人察言觀色。
這個慕舜似乎……來者不善。
“慕舜，你如今在公司的職位是電梯操作員？混得這麼落魄，不如辭職來我這裏。太複雜的工作你做不了，不過每天捶個肩捏個腳，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在外邊給慕家丟人。”
輕飄飄的語氣和明顯嫌棄的表情，蘇辭一出口就毫不顧忌。
既然要來他當面舞，那就沒有撤退可言。
也不怕自己ooc，原主慕堯本就是個囂張肆意的性格。
站在角落裏一門心思怎麼能從赫蘭手裏奪回輪椅主控權的顧總，弗一聽到蘇辭的話，臉色更沉了，瞬間還迸發出澎湃的怒意。
“他憑什麼給你捏腳？”
平淡的嗓音因爲內心的不滿變得更爲低沉，他掃了一眼慕舜細骨伶仃的手指，眼露明顯不屑的敵意：“他也配？”
康復按摩多重要，直接影響到大少爺的恢復狀況。
這個慕舜怎麼和每天半夜看着視頻教學課程認真練習的他想比！只有他纔有資格給大少爺錘肩捏腳。
蘇辭和顧衍澤的一唱一和，令氣壓驟然降到了最低谷。
神遊天外的赫蘭不自覺打了個冷顫，而縮在電梯一角的徐特助更是背後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而正面承受傷害值的慕舜，如果說他對蘇辭的譏諷還能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平穩，那顧衍澤的話就讓他的假笑一秒崩塌。
一個靠皮囊混飯喫的小白臉，竟然敢！
“堂弟真會開玩笑，哈，哈哈。”
慕舜笑得乾澀，每個字說出口，都好似貞潔烈女被迫淪落夜場賣笑那般的勉強。
他取下鼻樑上的眼鏡拿出軟布擦了擦，下落的額發遮住了眼底的猙獰，整個身體都以不瞎就能看出來的頻率顫抖，幾乎和電梯的電機產生了共振現象。
蘇辭勾脣一笑，眯起那雙慵懶的眼睛，饒有興趣地說：“哦，是嘛。”
慕舜點頭：“本來以我的資歷，接手a級項目至少還要再等幾年。一開始，我還擔心自己能力或許有欠缺，不過運氣好算不錯，各項進展順利。其實我今天來，就是爲了會向董事會彙報這次項目的進度。”
說着，他狀似遺憾地看向蘇辭，嘆息道：“真可惜，如果你之前沒有出意外，這本該是你負責的。”
話說到這份上，幾乎等於是絲毫不留情面了，還專門逮着蘇辭的痛點用腳踩，就差沒有直接指着人的鼻子笑話了。
這個慕舜，果然是來挑釁的。
顧衍澤對慕氏集團內部的情況還不夠了解，但大概也能聽出來，a級項目很重要。
他想到之前蘇辭給他的一份千星內部員工的名單，要求他儘快將單子上的處理乾淨，他沒有問原因只是照着做。
現在想想，十有八九，那些人和這個慕舜有瓜葛。
在千星曆練了一段時間的顧衍澤，對商場上的風雲詭譎已經不再僅限於課本上的案例了。
只是他還不清楚大少爺是不是有什麼計劃，所以沒有隨便插話，但本能地往前走了半步，側過身擋在了蘇辭面前。
來自未來顧霸總的威壓此刻初見端倪，投向慕舜的死亡凝視無聲地表明瞭自己作爲保護者的姿態。
這樣的舉動引來了蘇辭的不滿，幹什麼擋住他，看不到敵人，影響他發揮了好嗎！
豬隊友！
蘇辭敗了興，對慕舜更是沒了好臉色：“慕舜，你既然不是電梯操作員，那杵在門口擋路幹什麼？”
慕舜咬了咬牙，“我是聽說堂弟來了，特意來接你。”
“用不着，讓開。”蘇辭看了一眼赫蘭，對方立刻會意，推着蘇辭大步往前走。
以爲蘇辭是氣急敗壞了，慕舜臉上才重新浮現出往日的笑意，又想到剛纔顧衍澤對自己的態度，加上之前千星傳媒的事，心裏掩藏的惡意幾乎凝結成塊，不出口惡氣他渾身難受。
於是在和顧衍澤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他側目望去，故意說道：“你就是顧衍澤吧？”
顧衍澤停下腳步，目光沉沉地回望，“有事？”
“之前聽二伯提過你。”
慕舜反光的眼鏡片後飽含惡意的羞辱，“今天見到才發現，果然是長得俊俏，難怪能得我堂弟的歡心。你能哄得他把千星都交給你，花了不少功夫吧，今天還帶你來公司，我堂弟平時一定很疼你，弟媳婦。”
一句話，把顧衍澤說成了以色侍人的小玩意兒。
可不等顧衍澤回懟，蘇辭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顧衍澤，你和一個迎賓浪費什麼時間？會議就快開始了，還不快過來！”
蘇辭看着慕舜，慢悠悠說道，“你要是想聽他囉嗦，等會議上可以慢慢聽。不過區別是——
他是站着彙報的，而你……顧總，你只需要坐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