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柱香燒完你還能站起來就算你過關。”
一語完,鏢師們陷入新一波的議論熱潮,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同情二字,忍不住爲梁晚吟接下來的命運捏把汗。
唐戚站上擂臺後瞬間佔據了一大片位置,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峯。
衆人屏息凝視着臺上體型差距懸殊的兩人,這場比試的輸贏顯然已經呼之欲出,現在唯一有懸念的就是看對方抗不抗揍,能堅持幾分鐘。
比試剛一開始,唐戚就直接毫不留情地向其腦袋揮出一拳,那勢如破竹的拳風帶着極其毀滅性的力量,梁晚吟一個側身堪堪躲過,感受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內心震撼不已,有那麼一瞬間她連自己死後埋哪都想好了。
她艱難地應付着對方所有的攻勢,打在身上的每一拳都像被錘子狠狠砸過一樣。
梁晚吟想要主動攻擊根本是天方夜譚,她只能拼命躲避,但對方的速度比起上一場的許衡也是不遑多讓,兩三個回合下來,自己已經渾身是傷。
下一秒,唐戚突然轉換攻擊路數,梁晚吟一個躲閃不及,臉上重重得捱了一拳,整個人猶如離弦的箭瞬間飛了出去,然後砰的一聲砸到地上,體內霎時氣血翻涌,她喉頭一甜直接口吐鮮血,腦袋頭暈目眩,全身骨頭都疼得厲害。
臺下的鏢師見此不由得發出一陣唏噓,紛紛爲其感到惋惜,看這女孩傷成這樣,怕是隻能止步於此了。
但梁晚吟哪是這麼輕易服輸的人,骨子裏天生就帶着寧折不彎的倔,她踉蹌着爬起來,看向那個神色淡漠的男人,眼神堅定不移,大吼道。
“再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自家的二幫主會就此手下留情的時候,只見他速度依舊不減甚至比上一次更快,直接揮拳打向對方腹部,人毫不意外地又飛了出去。
這一次梁晚吟很久才爬起來,她費力地擦去嘴角的血,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眼前陷入一片模糊,依稀只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虛影,她艱難地擺好戰鬥姿勢,虛弱地說了一句。
“再來。”
大堂裏許衡看着女孩的慘狀眉頭緊皺,感到十分揪心,終是有點看不下去,轉身向自家鏢頭求情,語氣懇切。
“鏢頭,要不就算了吧,這姑娘已經做的很好了,再這麼打下去,會鬧出人命的。”
“再等等,老二他心裏有數。”
鏢頭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多說,但其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小小的身影。
站在臺上的唐戚見到梁晚吟仍站了起來,心裏也不由得一驚,他原本以爲這女孩只是出於一時衝動想當鏢師,被打疼了應該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其心性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許多。
他扭頭看向那根燃盡大半的香,思考着對方如果再接一拳還能撐住,自己的確也沒必要再反對其入局。
隨後對準梁晚吟又揮出了一拳,力道比之前放輕不少,對方應聲倒下,雙眼緊閉,像是陷入某種昏迷。
衆人屏息靜待着奇蹟的出現,但過了許久一直等到香燃盡也未見其甦醒。
唐戚靜靜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神情十分複雜,良久淡淡地說了一句“時間已到,她輸了。”隨即轉身走下擂臺,勝負已分他也無需再多逗留。
就在這時,梁晚吟的指尖突然動了一下,緊接着她緩緩睜開眼睛,先是迷茫了一會,隨後漸漸恢復意識,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每挪動一下,身體都疼痛異常。
一個眼尖的鏢師發現臺上的變故興奮地大喊“她動了動了!”
正返回大堂的唐戚聞言腳步猛地一頓,轉過身去定眼看向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
梁晚吟努力嘗試了好幾次,仍是沒能站起來,汗水和鮮血混雜在一起浸透衣裳,頭髮凌亂不堪,整個人顯得十分狼狽,她環顧四周,眼神不經意撇到擂臺邊上立的旗杆,便慢慢爬過去以其爲支撐點一點點將自己拉上去。
時間逐漸流逝,她好不容易纔整個人都站了起來,下一秒人羣中爆發出陣陣歡呼聲以及掌聲,鏢師們無不被其堅強的意志所感動。
梁晚吟站在原地喘着粗氣,胸膛微微起伏就連呼吸都痛得厲害,但其臉上卻洋溢着笑意,她擡頭看向站在臺下的那個男人,眼神亦是一如既往的堅定。
“算你過關!”
此話一出又掀起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許衡見此趕忙衝上臺去,在路過唐戚身邊時突然被對方拉住胳膊,緊接着手裏被硬塞進一個瓶子。
在看清那瓶子的真身後他隨即笑出了聲。
“哎呦喂,靈玉修緣膏,這不是你壓箱底的寶貝嘛,我就知道咱老二是刀子嘴,豆腐心。”
說完這話,許衡成功地收穫了一記對方的白眼。
而後梁晚吟被其輕輕背到背上一步步走下擂臺,贏下三場比試她終是如釋重負,長時間崩緊的弦一下子鬆懈,脫力感撲面而來,隨即沉沉地昏睡過去。
下一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她看到那陌生的天花板,緊接着便聞到一股藥草的清香,發覺身上的疼痛比昨日要減輕不少,不由得驚奇這鏢局竟有跟李子夜不相上下的傷藥。
她剛想轉個身,但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此時此刻全身上下包得跟個糉子似的,這獨特的包紮手法真是前所未聞。
無奈之下,她只好靜靜躺在牀上發呆,回想起最後一場比試,不禁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暗暗感嘆唐戚下手真狠,但緊接着又覺得對方拳法甚是精妙,想着等以後傷好了定要找個機會去討教討教。
如果此刻有鏢師能聽到她的心聲,一定會覺得梁晚吟腦子被打傻了,居然還敢往唐戚跟前湊。
就在其琢磨着如何讓對方教她一招半式的時候,門忽地被打開了,許衡從外頭走進來看着牀上的女孩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不知在想什麼這麼入神,竟連自己進來都不知道,笑着開口道。
“小姑娘,你醒啦,比我預想的還要早嘛。”
梁晚吟聽到聲音認出對方的身份,轉而回道“剛醒沒多久,前輩,您知道是誰給我包紮傷口的嘛?”
許衡聞言輕咳一聲,想起昨日因鏢局只有男人療傷不便,就將自己女兒叫來幫忙,然後就被其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嘴裏一直嚷嚷着怎麼把一個女孩打成這樣。
除此之外,因爲女兒沒學過醫,也沒給別人包紮過傷口,所以也只能全憑自我領悟來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見梁晚吟突然問起,且聽語氣像是想要秋後算賬,他只好替自己的女兒暫且矇混過去。
“這個嘛,我找了附近的阿婆幫你弄的,你也知道的,我們局裏都是男人,肯定不方便。”
“哦哦。”梁晚吟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突然想到什麼,趕忙補了一句“前輩,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一夜未歸,我母親和弟弟一定很是擔心,可以替我帶句話給他們嗎?”
聽到這話,許衡輕聲安慰道“這沒有什麼問題,其實鏢頭是打算把你家人接來鏢局住,總住在外頭必然不是個辦法,局裏正好還有幾間客房。”
梁晚吟聽完欣喜不已,連連道謝,她正愁加入鏢局後怎麼安頓自己小徒弟他們呢。
“姑娘……”就在這時,許衡突然欲言又止,表情甚是糾結,梁晚吟聽出對方的爲難,緊接着說了一句“前輩,你有事但說無妨。”
“唉,我就是想替唐戚給你賠個罪,道個歉,昨日最後一場比試他對你下了狠手,你心中肯定有怨,這很合情合理。可他這人吧就是個認死理的愣頭青,不懂得變通,心眼其實是不壞的。給你治傷的傷藥也是他拿出來的,平常見他都寶貴的很,想來應該很是名貴。”許衡說完向面前人十分鄭重地拱了拱手。
梁晚吟見此趕忙解釋“前輩,你多慮了,比試本就應該全力以赴,說實話,從這三次比試我還學到不少有用的知識,有時間還想向唐戚前輩再討教幾招呢。”
許衡聞言噗嗤笑出了聲,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打趣道“你啊你啊,主動想找老二的這鏢局你怕是獨一份。”
兩人隨後又閒聊了幾句,梁晚吟將客棧位置報給對方,不知不覺又睡着了,直到肚子響起咕嚕嚕的聲音,感到很餓這才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天都黑了。她剛想嘗試着坐起身來,手突然碰到一樣柔軟的東西。
“嗯?”
這讓她不禁感到一絲疑惑,隨即又用手碰了碰,那團柔軟緊接着消失不見,耳邊傳來一陣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秒一張熟悉的小臉出現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