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風挑完藥材，回絕了兩人的幫忙，自顧自地開始煎藥，煎完吹涼一飲而下，隨後徑直離開。
整套操作一氣呵成，留下兩個弟子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很快這件事便在藥谷流傳開來，甚至連曲流殤都略有耳聞，他把徐思邈叫到製藥房，詢問他關於此事的看法。
“事情真僞我一時也很難判別，如若那孩子真的單靠藥湯就能分辨出有何種藥材，絕對是可造之材，這樣的天才不收入藥谷太過可惜。”
“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這還不簡單嗎。”曲流殤手託下巴，雙眼微眯，嘴角帶着些許笑意，似是想到什麼好主意。
“師傅，您的意思是？”
“明日讓弟子在藥裏去掉一味明蘭蔻，他若能察覺出不對，那傳言就是真的。”
徐思邈聞言恍然大悟，緊接着開口說道“明蘭蔻無色，味道寡淡，若這都能猜得出，那的確是厲害。”
第二天午時，梁晚風接過藥谷弟子送來的湯藥，剛拿起來他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今日送藥的弟子不知爲何時不時地就朝自己看，那熾熱的眼神都快把人身上看出個洞。
尤其是他把碗放到嘴邊後，對方的目光變得越發濃烈，梁晚風帶着幾分疑惑微抿一小口，出於謹慎並沒有直接吞嚥。
下一秒他就感覺這藥有點奇怪，雖說味道與以往差不多，但自己能嘗得出這裏面少了一味明蘭蔻。
他擡起頭看向面前的人，發現其眼神閃躲，表情心虛，行跡當真是越發可疑。
對方見他遲遲不喝第二口，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小兄弟，今日這藥有什麼不對嗎？”
梁晚風聞言搖了搖頭，直接將藥一飲而盡，然後按照往常將空碗交給弟子。
那弟子接過碗後，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隨即還是走了。
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梁晚風坐在牀上若有所思，就在剛纔他先是排除有人要毒害自己的可能性，畢竟藥谷外面的人很難進來，自己也並未與谷內的人結下愁怨。
隨後他聯想到近日關於自己的傳言，似乎明白了什麼，今日這一出怕是曲流殤的有意安排，以缺藥爲由來試探自己的醫術。
雖不知對方出於何種目的，他還是決定靜觀其變，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把藥喝光。
另一邊曲流殤得知梁晚風並未察覺出異常，感到些許驚訝，緊接着突然又笑出聲，身旁的徐思邈見到師傅的表情變化，頗有點摸不着頭腦。
幾個星期過後，梁晚風一如往常來到入藥居進行鍼灸，剛走進屋內就發現對方正低頭忙碌着什麼。
曲流殤聽到動靜擡頭看到來人，便叫他稍等片刻，話裏話外大致意思是谷內有弟子得了肺病，自己得先給他配藥。
梁晚風聞言便選擇在旁邊靜候，他從書架上隨意拿起一本醫書翻看。兩個時辰過後見對方還未完事，不由得感覺有些奇怪，隨即將目光投向那邊，想看看曲流殤到底在做什麼。
只見他正將所需要的藥材一一放到桑皮紙上，似乎是已經進到最後的收尾階段。
就在這時，梁晚風突然感覺到些許異樣，他清楚地記得對方說的是配治肺病的藥，但不知爲何卻抓起了稷山草，他看到桌上另一邊的平山葉，明明那纔是治肺病的藥。
眼看着對方就要完成打包，梁晚風趕忙出聲大喊。
“這藥不對！”
曲流殤聽到這話，茫然地擡起頭，不解地問道。
“有什麼不對，這都是治肺病的藥。”
“你把平山葉和稷山草搞混了。”語氣急促，吐字雖還有點含糊，但基本的意思大致還是能聽得清。
一語完，屋內的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
良久，曲流殤輕笑出聲“小傢伙，其實你是會醫術的對吧，前些日子那碗藥湯你怕是也看出端倪了。”
梁晚風聽到這話，這才明白自己中了對方的圈套，但事已至此眼看瞞不過去，他所幸也直接攤牌。
“是又如何？”
曲流殤見此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心情感到十分愉悅，幾十年過去，他本以爲此生怕是再也碰不上與自己天賦不相上下的人，沒想到今日卻得償所願。
“你天資卓越，不學醫着實太過可惜，何不加入藥谷，拜我爲師，假以時日我覺得以你的資質定能超越於我。”
要換作普通人此時怕是早就答應下來，能成爲藥谷的弟子亦是多少人羨慕的事，而且任何一個明眼人都能聽出來，曲流殤話裏的意思就是想培養他做日後藥谷的繼承人。
繼承藥谷，就意味着數不清的財富，以及各家勢力的支持，從此一人之上飛黃騰達。
只是梁晚風本就沒這心思，他一心只想早點回到鏢局與阿姐團聚，隨即毫不猶豫地拒絕。
“我已經有師傅了，此生絕不會拜第二個人爲師。”學武有自己的阿姐，至於學醫，他在心裏早已把老中醫當做了自己的師傅。
曲流殤聽到這話倒也不惱，托腮思考片刻，緊接着笑着說道。
“不拜師也沒事，我可以認你做孫子啊，這樣也可以教你醫術。”
聽到這話，梁晚風當即十分無語地回了一句。“有病。”
說完就想立馬走人。
“你難道不想變得更強大嗎，還是你覺得當個躲在姐姐身後哭鼻子的小孩也不錯？”
話音剛落，梁晚風的腳步硬生生停在原地，他回過頭來質問對方是什麼意思。
面對質問，曲流殤依舊面不改色，不緊不慢地回答。
“就算你治好了啞疾，回去之後，你沒有過硬的武力，沒有雄厚的財力，也沒有廣闊的人脈，你根本保護不了你想保護的人，如果要用一個字來形容現在的你，那就是弱。”
對方的話猶如一把利刃深深插進梁晚風的心，以前他總想着只要能日日陪伴在阿姐身邊就好，其他別無所求。
但現如今看來是自己過於天真，危險來臨時，弱小的他只會成爲別人的負擔。
一旁的曲流觴將梁晚風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緊接着又拋下一句“我上面所說的一切，藥谷都能給你，好好想想吧，我等着你的答覆。”隨即便轉身離開。
該說的話他已經全部說完，剩下的就全看對方的自行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