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子夜沒有否認，他知道對方肯定已經查清了所有的事。
“但你多慮了，朕可沒想殺她。”
李子夜兀地怔住，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但是以自己對宇龍澤的瞭解，如果是他做的事，他絕對會承認。
宇龍澤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對方面前，認真地說道：“朕知道你之所以心生懷疑是因爲昨日的指婚，覺得朕想利用皇室聯姻來控制你，而那個姑娘很顯然是個阻礙。但若真殺了她，以你的性子怕是終身不娶亦是可能的，還會記恨朕一輩子，朕日後還要靠你領兵打仗呢，這可不是什麼划算的買賣。”
聽完這話，李子夜徹底打消所有對宇龍澤的懷疑，對方的確不可能是幕後主使。
因爲宇龍澤從來不做損害自身利益的事。
李子夜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此事的確是他操之過急了沒有考慮清楚，他向皇帝行禮謝罪，打算領了罰後便繼續去尋找新的線索。
宇龍澤擺了擺手沒有怪罪於他，緊接着說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話。
“朕雖看起來不像個好人，但私底下可做不出那種棒打鴛鴦的事，總好比那些表面裝得純良，其實內心骯髒的人要好吧，你說對吧，子夜？”
李子夜回道：“陛下所言極是，子夜受教了。天色已晚，陛下早些歇息吧，子夜這就告退。”說完便轉身離開寢殿。
李子夜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宇龍澤剛纔的話，不由得發出一聲嘲弄。
他很清楚如果利益足夠大，對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梁晚吟。
“子夜，原來你在這，害得我找了好久。”
蕭重山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聽語氣很是焦急，李子夜轉過頭來剛想解釋，卻發現對方身前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
青年雖身着華服，但臉色極差，身子也很瘦弱，看起來就像是個久病於牀的病秧子，只是稍微吹吹冷風就止不住地咳嗽。
李子夜見此急忙接過輪椅往反方向推，忍不住埋怨道：“將軍，你把宇恆帶過來幹什麼，他身子羸弱，禁不起這麼折騰。”
蕭重山訕訕地揉了揉鼻子，小聲說道：“我這不是怕你做傻事被陛下重罰嗎，這才把三皇子請來，萬一有什麼不測，他也可以替你說幾句好話。”
蕭重山之所以去請宇恆過來，一方面是因爲他與李子夜是多年好友，另一方面是宮裏人人皆知三皇子對於宇龍澤的特殊性，無論他提什麼要求，對方都會傾力滿足。
這一切的緣由都來自於三皇子的生母敏妃，敏妃長得漂亮從前深受宇龍澤喜愛，但也正因爲這份寵愛所以遭人妒忌，被陷害與侍衛私通，後來被直接打入冷宮。
等入了冷宮，敏妃才發現自己已有了身孕，爲了安全起見，她沒有說出懷孕的事，偷偷養胎直到生產。
但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她身體很是虛弱，生下孩子後就難產而死，而這個孩子也因此落下病根。
宇龍澤後來得知自己冤枉了敏妃，出於愧疚他把孩子接回皇宮撫養，取名宇恆。
一旁的宇恆眼見兩人似乎要吵架，趕忙出來打圓場：“子夜，你也別怪蕭將軍，他也是擔心你，今日你的確是太沖動了，怎可私闖父皇的寢殿呢。”
李子夜自知理虧，嘆了一口氣便開始道歉：“是我不好，惹出這檔子事，讓你們替我操心，今後不會了。”
他讓蕭重山先回去休息，自己則護送三皇子回寢殿。
路上，宇恆談起宴席上的混亂，仍心有餘悸，“你也知道的，我這人喜靜身子骨又弱便沒去湊熱鬧，沒想到竟會出現刺客，聽蕭將軍說你的朋友因此受了重傷，現在人怎麼樣了？”
李子夜聞言低下頭，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還在昏迷，若不是我疏忽大意，她也不會受傷。”話裏話外滿是自責與心疼。
宇恆聽出對方心情有點失落，便輕聲安慰：“這也不是你的錯，當時的情形能顧好自己亦是很不容易了。”
接下來兩人就宴席的事情又展開了一系列的討論，逐漸將所有的線索脈絡分析清楚。
原本迷霧重重的案件瞬間豁然開朗，李子夜焦躁不安的情緒也因此消散不少，他輕笑着說道：“剛纔的種種讓我回憶起我們初次見面時你也是這樣，幫我分析案子帶我解惑，最後成功破案，洗刷了我身上的冤屈。”
宇恆聽完不禁也有點感慨良多，“是啊，我當時因爲看不慣那些人的嘴臉便忍不住說了幾句，沒想到我們竟會因此成爲朋友。”
多年前，李子夜剛升官不久，有幾個人聞風而來想巴結他，拿出許多金銀財寶打算賄賂，但李子夜沒有收還嚴詞拒絕了。
之後的某天，李子夜閒時在皇宮後花園散步，因爲被冤枉之事他內心有點鬱悶，就在這時，他碰見了同樣在散心的宇恆。
宇恆雖不怎麼外出走動，但對宮中事卻是十分關注，自然也聽過對方的遭遇，他條理清楚地分析這案子裏的漏洞，李子夜聽完後豁然開朗，收集證據爲自己翻了案，從此兩人便成爲了好友。
李子夜將宇恆送回寢殿後，便馬不停蹄地又去查案，他徹夜未睡一心要找出幕後真兇。
除此之外，還有蝕智蟲的事情他也沒落下，一連好幾天他在路上奔波，輾轉於各個地方，蕭重山見此有些不忍地勸他休息一下。
但李子夜像是中了邪似的沒聽勸，最多就眯了一會又出去找線索去了。
大半個月過去，他整個人彷彿跟換了個人似的，鬍子拉碴眼睛充血，像大街上的流浪漢。
某天午後，李子夜來到一間被上鎖的屋子，屋前還有兩個人士兵在把守，士兵見到來人便立馬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李子夜走了進去，屋內坐着一個女子，正是那天被關在牢獄裏的舞姬。
她轉過頭木然地看着對方，彷彿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玩偶，她不明白李子夜爲什麼不殺了自己，反倒把她關在這。
李子夜坐到對方面前，拿起茶壺給兩人都倒了一杯茶，隨即開始說話。
“周雨薇，現年芳二十歲，五歲時家道中落，父母帶着你去投奔遠方表親，卻沒想到在半路遭遇劫匪，父母被殺你被閻羅冢的家主所救，然後帶回去收留，從小接受殺手的訓練，現在在閻羅冢實力排行第三，對吧？”
周雨薇愣了一下，冷笑道：“既然你全都知道了，直接殺了我不就好了，何必還與我說這些。”
“呵，我想殺你當然隨時都可以，但在此之前有件事你不聽，等到了陰曹地府你一定會後悔莫及。”李子夜微抿一口茶，神情淡漠全然沒有往日半點溫和。
“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便是，不用如此兜圈子。”周雨薇嘴角一撇，只當對方又換了一種套話方式。
李子夜見人毫不在乎的樣子，繼續說道：“你可知那些劫匪就是閻羅冢派去的人，閻羅冢的家主見你資質優秀便想了這個法子，好讓你死心塌地地留在他身邊，成爲他手中的刀，爲他殺人獲取利益。”
這一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周雨薇睜大雙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強裝鎮定出聲反駁：“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你以爲就憑几句話就想讓我背叛閻羅冢，反過來替你賣命？”
“證據，當然有，把人帶上來吧。”李子夜對着外頭招了招手，在外等候多時的士兵將一個捆成糉子的男人帶了進來。
周雨薇看清男人的面容後臉色大變，她認出對方就是當年的劫匪之一，只是因爲年歲蹉跎有了老態。
她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去，死死掐住對方的脖子，仇恨猶如熊熊火焰燒掉了她所有的理智，李子夜見此趕忙過去把人拉開。
那被掐的男人大口喘着氣，臉憋得通紅險些一命嗚呼。
李子夜鉗制住發狂的周雨薇，勸說對方不要衝動，問完話自會留給她報仇的機會。
周雨薇聞言漸漸安靜下來，答應暫時不殺人，李子夜這才把人放開。
隨後李子夜從懷裏掏出一個通體黑色的瓶子，瓶身上有一個小小的三角標誌。
“這東西你應該不陌生吧。”
周雨薇看到後小小地吃了一驚，“閻羅冢用來審人的吐真劑，當然認得，你從哪弄的？”
“這你不用知道。”李子夜說完扒開男人的嘴把藥水倒了進去。
等到藥水發揮藥效，李子夜便開始提問。
“當年是閻羅冢的家主指使你們扮做劫匪去殺那對夫婦的，對吧？”
“是，是的。”男人搖晃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將前因後果說與兩人聽。
“我記得當時我跟我弟兄們常年在道上混，有個黑衣男人突然找到我們，他自稱是什麼閻羅冢的當家，給了我們好多錢讓我們扮成劫匪去殺兩個人，我看這買賣划算便去做了，沒想到事後他還想殺人滅口，幸好我跑得快，不然也像其他人一樣死在他手裏了。”
周雨薇聽完這些話撲通一聲跌坐在地，淚水傾瀉而下，她大聲哭喊，“爹孃，女兒對不起你們，竟把那仇人認作恩人，我真不孝！”
李子夜靜靜地等對方哭完，周雨薇踉蹌着爬起來，使勁擦去臉上的眼淚，認真地說道：“說吧，你要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