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藝軍訓結束在九月下旬。

    秋天已經開始悄悄冒頭,校園內能見到綠化樹木的葉片蜷縮泛黃的痕跡。

    軍訓匯演活動就在中藝校園內的大型塑膠操場舉行,舉着鏡頭負責拍攝記錄的校報記者們如同歡快的小鳥般穿梭在人羣中,無人機在空中盤旋,嗡嗡地以高空角度拍下不久後作爲新生軍訓記錄素材的視頻畫面。

    軍體拳、奇襲、刀功等方隊進行展示,呼和聲、踏步聲整齊劃一、聲如雷霆。整個匯演熱情洋溢,再加上藝術類學校的學生大多顏值都在線,鏡頭下的新生們被攝入,各個樣貌端正,身姿挺拔。

    丁眠人在中藝校門口,她在車內吹着冷氣,耐心等待着“天瀾”結束匯演。

    ——軍訓匯演結束,新生們可以自由離校。

    她的主意識分股,目前兩股在線,“林子夭”睡着了,這具軀殼睡眠多,玩鬧一會就愛打瞌睡,某種程度上像極了一天睡眠時間長達12小時以上的貓。

    “天瀾”精力就要充沛飽滿許多,很多時候丁眠懶惰,不想受訓——原諒她這個進入社會多年的成年人,實在不喜歡站在酷暑下汗如泉涌的滋味。更多時候,她選擇放縱軀殼慣性活動,除非他人有交談的企圖,她纔會“上線”抽空回答一下。

    此時此刻的天瀾就站在塑膠操場上,穿着軍訓服,和同學們一塊做最後匯演。

    不出意料的話,丁眠還要等半小時左右,才能等到自己出來。

    冗長的領導講話,最後的激勵全體新生,以及展望未來——丁眠手撐在方向盤上,懶散而閒適地望着校園外走過的路人。

    中藝位於京市市區,主校區較小,佔地面積不廣,校門口一百米處就是地鐵公交,常有非校內人員路過這條主幹道。小攤販爲了謀生,也會支起煤氣竈、開着小三輪來校門口附近售賣小食。

    中藝校門口常賣的幾家,烤玉米地瓜、綠豆涼粉、魷魚燒烤也隨着人流涌向了空曠的地帶。

    丁眠低頭給丁燧發消息:“有沒有什麼想喫的路邊攤?”

    丁燧提前一週回京市,昨天剛下飛機,現在還在家裏休息。

    丁燧:【迷惑】你在公司還是哪?

    丁眠沒想太多,給丁燧拍了一張中藝校門口的照片。順帶着將小攤販們全部拍進去,讓兄長自由選擇。

    丁燧:?

    丁眠發過去一段語音:“來接個人。”

    丁燧繼續懵逼,但也沒追問,只是說自己沒什麼想喫的。

    “你不問問子夭?”丁眠原以爲這對話就要結束時,丁燧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丁燧發的是語音,不到10秒的語音消息,點進去就能聽到年長者溫和、有點無奈的聲線,“這種東西顯然是你們這種小年輕愛喫的吧,怎麼就問我?不問問他?”

    丁眠張口結舌:“……”

    她不能解釋自己就是“林子夭”,想喫什麼自己就能做決定。

    正因爲都是自己,所以不打算多費工夫多嘴問一句。

    對於丁眠來說,這無疑省時省力,她慣常的行事手段。

    商人,時間成本、精力成本都要運籌計算。再加上在公司裏開口的次數多,她也懶得在私底下還來“世故人情”“待人接物”的那一套。

    沉默的時間有點久,丁燧握着手機嘆了口氣,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躺在陽臺長椅上酣睡的年輕人。

    年輕人身上蓋了一條柔軟的羊絨毯子,臉上還有着淺淺稚氣。準確來說,不能說是“未成年”的稚嫩,更像是不諳世事、不經世故的純真。

    他了解了林家的始末,也就清楚這個年輕人此前在林家多麼受冷待、遭忽視。

    住家阿姨悄悄對他說,她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很好。

    問就是:他喫飯的樣子很香,有很認真地在喫飯——這是對主廚最大的誇讚。

    除此之外,便是林子夭真的很照顧丁眠。

    阿姨只淺淺說了幾件事,其中不乏有丁燧亦親眼見過的,他親手給她吹頭髮,爲她脫鞋等等。

    ……

    年輕人像是在做夢,眉頭皺了一下,濃長烏黑的眼睫垂着,很懵懂乖巧的睡姿,看得丁燧這個中年人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老父親”的情緒。

    他唉聲嘆氣,沒及時等到丁眠的回答,先上前拉了下毯子,給林子夭蓋嚴實了。

    直到拉完被子,他重新看了眼手機。

    丁眠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他點開一聽。

    “……我知道了,一會給他帶點回去。”

    年輕女性的聲線低雅柔和,成熟而鎮定,透着兄長介入不了的情感。丁燧注意到林子夭在語音播放時好像掙動了一下被子。也或許是錯覺,畢竟他總是覺得林子夭對丁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有下意識反應。很快,摁着語音鍵問她:“你曉得人愛喫什麼嘛?”

    丁眠:“……”哥哥真的很難搞欸。

    她咕噥兩句,嘆着氣,努力讓丁燧不要再操心了:“我全買回去,讓他喫看看好嗎?”

    “……”

    丁燧看着丁眠發來的語音,一時間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他嘟囔好半天,最後憋出幾個從療養院年輕護工那聽來的詞:“霸道總裁啊?包下整個路邊攤?”

    ……

    中藝軍訓匯演結束。

    新生們在臺上軍訓總負責人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四散開來,很快,各院各班的學生們都收到輔導員的消息。

    韓輔導員:匯演正式結束了[狗頭叼玫瑰],大家可以選擇住宿舍或者離校回家,我知道咱們班有不少都是本地人啊~離校的不需要和我請假,週一能正常回來上課就可以。

    韓輔導員:如果有特殊情況可以私聊我,也祝賀大家軍訓匯演順利結束,大家在匯演上的表現非常優秀!點名表揚咱們男生女生們,我偷偷看了校報記者拍的大家,真是又帥又美[狗頭叼玫瑰][狗頭叼玫瑰][狗頭叼玫瑰]

    平易近人的輔導員在羣裏說話後,很快就有表演專業的學生在下邊附和,羣聊裏一片熱鬧。

    方之夏低着頭順着大流發了個表情包,擡起頭就看到人羣中的天瀾,正摘下帽子,靠在教學樓旁的飲料機旁買水。

    他彎着腰取了一瓶礦泉水,輕鬆開啓,仰着頭大口喝了大半瓶。

    即便是在藝術類學校裏,天瀾的那張臉也算得上是頂尖。

    和全國人民從小看到大,從稚嫩孩氣到青春年少,模樣逐漸端正、俊朗起來的方之夏不同。天瀾的面部輪廓頗爲深邃,有種利刃拔出的尖銳感,那雙點漆般的眼眸是整張臉上最吸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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