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

    京市迎來一場秋雨,大半城區籠罩在陰雨連綿中,氾濫着叫人心煩意亂的潮溼。

    原定的戶外馬場活動臨時取消。丁眠坐在車內,擡手捏了捏鼻樑,駕駛座上的喬助理看到她面露倦色,詢問是否要臨近找地方休息一下。

    丁眠在京市的住所不算多,除丁家主宅外,在公司附近只有一套大平層,以便不時之需。

    丁眠名下的房產不多,倒是丁燧名下的房產很多——遍佈全國各地。她平時不愛處理房產事務,只有兄長像個勤勤懇懇屯糧的倉鼠,在各個適合投資的地區購買合心意的房產。

    兄妹倆各自的投資方向不同,算是規避風險的一種。

    喬助理聽到後座老闆柔聲說了一句:“去公司附近的那套房。”

    喬助理應聲答好。

    她將老闆送到大平層樓下的停車場,想到之前留在大平層的一份文件,便道:“老闆,我上樓取個文件。”

    丁眠點頭應允。

    秋雨連綿,實在叫人心煩意亂。

    車門開啓,喬助理看着丁眠伸手壓了壓太陽穴,可能是有些頭疼,眉心皺起,呼吸沉沉。

    她連忙伸手想扶一把:“老闆,你還好嗎?”

    丁眠沒有拒絕她的攙扶,臉頰邊有着淡淡的血色,雪白肌膚透出的這點色彩,讓她看起來有些病怏怏的。

    大美人總裁閉了閉眼,深吸兩口氣,嘆道:“可能有點感冒了,今天在戶外吹了點風。”

    喬助理:“需要我給您買點藥嗎?還是樓上就有?”

    電梯按鍵,緩慢走到目標樓層,她一時間沒有得到丁眠的回答,片刻後,才聽她猶豫地說:“也許有?”

    電梯門開,大平層的門鎖是指紋鎖,丁眠伸出手指解鎖房門。

    室內有燈光,喬助理看到一個年輕人走出主臥,熟悉的臉,她愣了一下,小聲喊:“王昇?”

    丁眠靠在玄關處,慢騰騰地蹬掉鞋子,脫掉沾染水汽的外套,她小小地打了個噴嚏,鼻尖泛紅,眼眸溼潤。喬助理聽到王昇極溫和、明亮地應了一聲:“你好,喬助理。”

    他平時很愛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出丁眠的不對勁來,迴應完畢,臉緊繃繃的。年輕男孩走上前,半摟半抱着把人安置在沙發上。

    他們距離很近的時候,似乎附耳說了幾句話,喬助理猜想是老闆對他說了自己的不適,很快,王昇就轉身開始找東西。

    他自個兒埋着頭在客廳收納角里翻箱倒櫃地找。

    喬助理察覺到這室內浮動的氣氛。她猶豫了一下,在取文件之餘,還是多看了一眼。

    年輕人穿着半袖短褲——秋天陰雨連綿,室內沒有開空調控溫,他不畏寒,手臂線條漂亮,麥色肌膚是浸潤在燦爛日光中的柔和。半蹲着找東西,腰腹、肩背肌肉動作流暢,頗有些神采奕奕。

    年輕美麗的老闆坐在沙發上,盤腿坐着,支着手臂撐着頭,眼睛半合,臉上有着疲憊。她拽了一角毯子,敷衍地搭在膝蓋上,直到王昇拿了體溫計,和一包沖劑出來,準備去飲水機下接熱水。他順路經過,伸手遞給她體溫計,又給她將毯子蓋好,這一下,喬助理有點想笑:可能是用力太猛,他把毯子給老闆嚴嚴實實裹住了。

    徹底把老闆淹沒在柔軟的毯子裏。

    喬助理想到常住在丁家主宅的林子夭,又想到住在大平層裏的王昇。

    還有一個,人在中藝上學的天瀾。

    這一刻心中的情緒很難講清。

    她將文件取好,揣在懷裏準備離開,還不忘問王昇:“藥夠嗎?需不需要我去買點回來?”

    王昇用勺子攪拌着杯中顆粒,他一絲不苟地將沖劑泡好,

    交給丁眠,這才道:“不用。”

    見喬助理還有點不放心,他說:“家裏的藥夠了,如果不夠,我會下單讓騎手送的。”笨蛋帥哥說話的腔調超級認真專注。

    也就是說不需要喬助理再費心跑一趟。

    丁眠沒做聲,懶洋洋地喝着沖劑,垂着眉眼,柔美精緻的五官在水霧氤氳下漂亮得讓人心生憐愛。

    喬助理當然捕捉到王昇口中的“家裏”。

    驚人的是,丁眠甚至對他將這裏比做“家裏”沒有任何反應,像是同意,又像是縱容。

    淺表事實難以讓人窺析裏層真相。

    喬助理沒把情緒外露,關門走前,沒錯漏王昇伸手要體溫計,在室內燈光下辨別後,翹着嘴角、亮着眼睛笑起來的表情。

    就像是個喫到蜜糖的棕皮大熊,還不忘記用溫暖的、寬厚的絨絨大掌貼了一下她的額頭——最樸實家常的測額溫方式,確保沒有出錯。

    他笑得很甜。

    “……”

    喬助理捏了捏鼻子,磕這一幕溫情磕得要昏厥,可又不免想起了不久前見到的午後時光一幕。

    她心中做着鬥爭:究竟是漂亮小王子x老闆,還是黑皮笨蛋美人x老闆……亦或者是那個帥氣像是模特一樣的中藝新生x老闆……

    人生難題!

    喬助理左思右想,得不出答案。這不妨礙她內心深處對老闆的敬仰佩服:不管怎麼樣,能將這麼漂亮帥氣的男孩子們留在身邊,老闆的個人魅力絕對無人能敵。

    =

    丁眠接到丁燧的電話,他擔憂詢問她今天爲什麼沒有回家:“聽喬助理說你在樊街的房休息,怎麼了?”

    丁眠老老實實交代了今天活動取消,偏偏她人在戶外吹了點風淋了點雨,開始頭疼不適的事。

    馬場社交,有錢人愛玩的那套。丁燧年輕時候摻和過幾次,離職後身邊也有幾個老友還愛玩,他皺着眉聽,最後嘆了口氣:“辛苦了,我讓阿姨過去給你煮碗熱湯。”

    “藥吃了嗎?”

    “吃了,沒發燒,”現在時間已經走到了下午四點,丁眠喝了點預防感冒的沖劑,“之前備着的。”

    兄妹倆溫聲細語地交談,丁燧想起什麼般,挑眉:“王昇在你那套房裏住着,對吧?”

    他此前聽說丁眠在詢問教育系統內的朋友,關於近年高考的政策——後來他問,丁眠告訴他是準備爲王昇做好調查工作。

    她身邊的三個年輕人,一個腦子不錯,人在中藝讀書;一個被家裏人耽誤,小小年紀沒了學籍,未依法上過義務教育;最後這一個,長的很好看,笑起來怪甜,但確實有點笨笨的,實打實地讀了十二年國家義務教育,卻沒考上大學。

    丁燧本來還以爲她是爲林子夭、王昇一塊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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