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眠在處理“偷拍事件”前,和到達現場的律師做了交流。

    律師建議先報案,記錄留檔,並公證留存網上傳播的侵權視頻,此後再以法律手段應對。

    國內法律如今暫且將偷拍納入於違反治安管理的行爲中,若想要對方付出應有的代價,還需要通過訴訟手段維權。

    丁眠在律師到達前,就諮詢過法律行業的朋友,她對這已有心理準備,頷首謝過,決定將這件事全權委託給律師處理。

    微胖男在律師來前,正準備逃之夭夭——海島是度假的地方,來自五湖四海的遊客太多,他難免抱着僥倖心理,想着對方找不到他人,這事說不定就結束了。

    當然,他沒能成功。

    律師從港口趕來,倦色稍顯,僱主給她遞了一杯飲料,溫柔地與她繼續交談着之後將要應對的事項。她稍擡眼眸,看向室內那個坐立難安,滿頭大汗的微胖男,緊接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了一口冰爽果汁。

    “好,我會負責之後的所有,”律師潤過嗓子,輕聲道,“除了民警聯繫你們,需要你們提供的信息外,應該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了。”

    果然,她看到她略一揚脣,溫和地點了下頭。

    對於這類豪富,時間就是金錢。寧律師略有聽聞這位貌美的青年企業家在律師圈子裏的風評如何。除了丁家企業常年合作的幾位金牌律師外,倘若在個人生活中遇到需要維權訴訟的事兒,丁眠大方且誠懇,只要能把事情辦好,向來是好說話、好相處的僱主。

    酒店經理也從丁燧口中得知了這件事的始末因果。她特意領着他們去了一趟保安室,調出了這幾日的監控錄像,提供給到達現場的派出所民警。

    監控錄像中的偷拍時間與這微胖男開直播的節點完全吻合。

    第一次是微胖男開着直播,炫耀着他公司年會抽獎來的單人行酒店大禮包,猥瑣且低劣地拍着沙灘上的年輕男女,不斷做出點評。碰巧,就拍到了在沙灘冰飲區抱着一碗椰汁冰沙在喫的林子夭。

    直播間熱度瞬間暴漲,無他,只因爲林子夭的喫相很容易讓人看得出神。

    軀殼本身在喫上就很講究,對美食有着微妙的執着,喫的時候極易帶動他人腹中的饞蟲。

    這年頭,互聯網上的喫播博主們,真假性參半。要麼暴飲暴食,幕後卻做“兔子”嘔吐;要麼就是技術性剪輯,後期剪輯只保留食物入口塞滿口腔的畫面。

    喫播火了這麼多年,浪裏淘金,最後也只剩下了那麼一些金字塔尖的喫播博主。

    這類喫播博主,在做夠幾年後,也會逐步轉型,不再正經做喫播,而是開始帶貨直播。

    軀殼“林子夭”的形象好,喫相斯文漂亮,少有那種手忙腳亂、慌里慌張的誇張喫法。甚至連喫播中大多帶有的asmr屬性都沒有,他就坐在那喫,滿足自己的腸胃,卻又無心插柳地滿足了直播間觀衆們欣賞的欲/望。

    直播性質,確保了他進食的真實性。再佐以碧海藍天,酒店提供的美味菜餚,畫面賞心悅目。

    海島當地報案後,派出所安排來的民警中,一位年輕的看了下微胖男的直播間賬號,驚了一下:“這不是最近別人推給我看的喫飯直播嗎?”

    年輕民警看向不遠處坐在椅上,放鬆且安靜地聽着丁眠安排維權訴訟等事務,只在律師要他簽字時才慢騰騰動作的漂亮青年,身邊老民警道:“每年都有這種事,每年這種偷拍者都被輕飄飄放過。”

    人在體制內,才知道爲什麼偷拍事件總容易被“輕飄飄放過”。

    被侵犯權利的可能因爲無力承擔訴訟費、訴訟費時費力等,最終只能含恨放下。

    他們能爲這類人羣提供的,無非是留證立案、進

    行違反治安管理的處罰。

    除非偷拍性質極其惡劣,進一步升級爲刑事案件……這對被侵犯隱私權的受害人而言,從來都不是好事。現實中的辦案流程,足夠讓一個普通人心力疲憊,難以承擔。

    老民警腦中掠過許多想法,最後,他意味深長,對年輕民警笑道:“這次可能就不一樣了。”

    有財力,能全權委託律師處理該事,這位偷拍者的下場恐怕不會好到哪裏去。

    老民警抽掉最後一口煙,大步向前,與律師交談起來。

    年輕民警瞅了眼滿頭大汗的微胖男,他聳了下肩頭,路過他時,嘟囔道,“幹什麼不好,要幹這種事。”

    ……

    自媒體時代,一個吸引粉絲留存的直播間就意味着能夠掙不少錢。

    微胖男都已經想好藉着這個帥哥還在海島度假的時候,多開幾次直播,攢攢賬號粉絲量,之後再接點廣告,賺點外快。

    他偷拍的直播間,開了打賞功能,這幾天陸陸續續也有觀衆打賞,少說也有幾百塊。

    微胖男的“自媒體夢”還沒做完,便折戟在被人發現他是“偷拍”。緊隨其後,是一系列讓他這個普通男人完全接受不來的“高端操作”。

    他本以爲自己試圖胡攪蠻纏,能讓那帥哥同意不通過法律手段來訴訟他。

    沒想到那帥哥說自己所有的決定都由那個看起來漂亮得一批,性子冷酷的女人處理。

    他甚至完全沒有理睬他話語中的挑釁之意,口吻坦然,在與民警、律師交談時,也從不避諱這一點。

    “順便問一下,你們是什麼關係?”民警低頭做着記錄,語氣溫和,“是朋友嗎?”

    他問完時,擡起臉看了他們倆一眼。

    丁小姐素着一張臉,眼眸清亮漆黑,五官精緻動人。民警在來後不久就認出她是之前春晚那天被央視拍到的大美女,他環顧四周,沒看到她的那個“男朋友”,只看到被偷拍直播的“林子夭”。

    年輕民警到底也是互聯網喫瓜人,他認真嚴肅的面容下藏了很多好奇心——很快,他得到答案。

    “她是我姐姐。”林子夭坦然着說。

    民警:“欸,有血緣關係嗎?”他指了指記錄本,示意不是自己窮追不捨,只是事情發生經過需要報案人口述,關於丁眠和林子夭的關係,需在記錄中一筆帶過。

    既然說是“姐姐”,是否有血緣關係就很重要了。

    這界定了究竟是親屬關係還是朋友關係。

    他迅速地做了補充:“沒有。”

    民警表示理解,他日後才知道,爲什麼這個年輕人不將他和丁眠的關係定義爲“朋友”。

    某種意義上,“姐姐”是比“朋友”更合適的關係定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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