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祈靠在牀頭,有些怔愣的看着窗外。
窗外那棵巨大的榕樹挺立,清晨溫暖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間鑽過,灑向臥室。
一切與平時一般無二。
但是,明祈垂下眉眼,墨發垂落胸前,她擡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
她與這個世界的羈絆……似乎加深了呢。
有女僕敲門進來洗漱,看見牀上靜坐的少女都不由得愣了愣。
一番洗漱過後,明祈被推出房間。
房門外是一如既往等待的明決。
門一開,他習慣性上前推輪椅,卻在看清門後的人時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過神,有些艱難的移開視線,神色正常的推着明祈走到餐桌邊坐下。
明祈早上一般不會喫太多,大多時候一杯牛奶加一片烤麪包片就能滿足。
她端着熱牛奶喝了一口又一口,溫熱的液體順着口腔流向五臟六腑,熨帖身心。
沒過一會兒,明煜揉着眼睛下了樓。
他的房間被安排在明祈旁邊,也方便明祈隨時教導他。
好生將養了半個多月,明煜身上臉上也長了不少肉,比以前行銷骨立的模樣不知好了多少。
葡萄大的黑亮眼睛加上天然上翹的嘴角,搭配一身英倫風服裝,整個人就好像油畫裏走出的貴族小公子——與半個月前天差地別。
“姐姐。”
小少年照例軟軟的喊了聲明祈,走到明祈旁邊坐好,等着下人給他上早餐。
也就是這時,他注意到明祈的臉頰。
明煜愣愣的看着她,黑葡萄一眨不眨,已經有點肉感的臉上搭配這個表情顯出呆愣可愛。
明祈順手捏了捏他臉頰:“怎麼了?”
“……姐姐,你好像長得更好看了。”明煜誠實的回答,滿臉認真。
明祈嘴角一勾:“來,跟姐姐說說,怎麼好看了?”
明煜停頓了一下,他尚貧瘠的知識暫時還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描述。
明決看向明祈的側顏,心裏默默替他回答。
臉還是那張臉,精緻絕美,卻也多了一份飄渺虛無的超然和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華。
也讓人一眼過後,更難移開視線了。
見明煜答不上來,明祈也不再追問。
她喝完牛奶,脣角留下一圈小小的奶漬,又被她用餐巾擦掉。
“姐姐還有事情要忙,你繼續跟着老師學習。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安排你上學。”
明煜的聰明超乎所有人想象。
這個一直被欺負地位卑微的小男孩有着超越常人的智商,一旦給他機會接受正經教育便能輕易超越普通人。在短短一個月時間內學完小學和初中知識,完全不在話下。
他就像一枚蒙塵的璞玉,擦拭掉灰塵,就會發出奪目的瑩瑩光澤
“好。”
明煜直視明祈,認真的乖巧的點頭。
明祈不喜歡別人打擾她睡覺,今天早上起晚了也沒有人敢來喊她。
因此當她到達橫店的時候,劇組已經開拍了。
按照徐敬往日虐人不償命的脾氣,碰到這樣無故遲到的鐵定要發脾氣。但大概惦記着明祈本身身體不好,又是自己硬拉來的人,所以徐敬也沒說什麼,而是安排了其他演員上場。
明祈到來時,徐敬還在認真看着鏡頭裏的演員動作。
越看他眉頭皺的越深:“衛茗!你想什麼呢,念臺詞啊!臉色這麼差鬼上身了?!”
場上的衛茗身形晃了晃,她看了眼珊珊而來的明祈,咬着脣委屈開口:“對不起導演,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休息一下嗎?”
徐敬見她臉色是真的差,揮揮手同意了。又朝明祈示意:“明祈,你去換衣服,待會兒拍你的!”
明祈點點頭,轉身去了換衣間。
說完她輕咦了一聲:“明、明姐,你今天真好看!”
明祈接過,權當她是誇獎:“謝謝。”
她很快換了裝,上了場又是那個白切黑扶顏長公主。
徐敬從鏡頭裏看她。
剛剛明祈過來的時候場地裏有些昏暗,他沒看清,眼下到了外景下,徐導和副導都倒吸了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
副導說:“明祈,是不是長得更好看了?還是今天妝容問題?”
他左瞧右瞧,也沒看出妝容有什麼不同。
徐敬滿意的點頭:“氣勢更足了,更像‘扶顏’了,不錯不錯!”
今天和她搭戲的祿原楓,演的正是太子謀反案後宴臨第一次察覺到“扶顏”與案件的絲縷聯繫。
兩人在後宮御花園偶遇,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交談。宴臨疑竇暗生,出言試探。
……
時值十月,天氣微涼。
在外人還穿單衣的季節,扶顏已經裹起了大氅,連脣角都是沒有血色的白。
她坐在湖中亭子裏,默然的觀賞着湖中游魚。
旁邊有宮僕靠近爲她裹好大氅,嘴上勸着:“公主,湖邊風大,寒氣重,您還是不要久待了。”
扶顏回過頭,對上站在亭外的宴臨視線,坦然一笑:“本宮身體不好,就不和小侯爺多聊了。”
宴臨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年輕的兒郎還沒經過世事的摧磨,即使再聰慧沉穩言語動作中都有着少年特意的衝動。
宴臨一拱手,錦袍瀲灩:“前朝有家族兄弟鬩牆,內爭不睦,致使家宅難安、家產傾倒。敢問公主,您如何看待。”
扶顏還是笑意溶溶,被一介下臣逼問也不見半分惱怒:“那倒要令侯爺失望了,本宮愚鈍,無甚意見。”
她示意宮僕:“走吧。”
宴臨眉頭一擰:“只是一介小事,微臣想不明白,只是想聽聽公主的想法。”
“小事?”扶顏回味似的慢慢念出這兩個字。
湖邊的風突然有些大了,她扯了扯身上的披風裹好,就連指尖都是蒼白無力的顏色,更襯得手上那枚玉扳指晶瑩剔透,奪人眼球。
宮僕推着她走出亭子,到宴臨身旁時,她直視前方,蒼白笑意依舊:“那就……坐等外人弒家子。”
宴臨的眉頭狠狠擰在了一起。
……
“咔——”
“不錯啊,原楓、明祈情緒很到位,演得不錯,過了。”徐敬把手拍得啪啪作響。
明祈閉了下眼睛,放下大氅,眼中的神色消散得無影無蹤。
明決過來推她去旁邊休息,沒過一會兒,祿原楓也走了過來,因爲待會兒還有戲份,他們還穿着那身古裝。
“你怎麼樣?今天看你臉色有點難看。”
明祈用手颳了下臉,“妝面。”
她原本的臉色是要更紅潤一點的,只是爲了拍戲才特意擦了點粉。
她以爲祿原楓拍了這麼多戲應該看得明白,沒想到還特意過來問了問。
明祈有些口乾,捏了杯子就潤脣,被水抿過的脣色浮現健康的粉,脣珠飽滿。
祿原楓也捏着水杯喝了一口。
明祈左手習慣性的用中指敲了敲水杯,紅色小痣若隱若現。
剛剛拍戲的時候祿原楓就看見了這顆不明顯的小痣,在手上很是好看。
他像是想說什麼,但遠處徐敬開始喊他,祿原楓就放下水杯過去了。
祿原楓剛離開,又一個人走了過來。
比起明祈刻意畫的妝,來人的臉色纔是真正的難看。
“明祈,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