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卻是避而不答,又問他:“宋家那事,你怎麼看?”
程鴻鈞說:“宋輝病得太不是時候了。”
“他一倒,宋南飛和彭琴行事就無所顧忌起來。尤其是宋南飛……”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玩伴,提到這裏程鴻鈞皺眉:“他太瘋了。”
宋南飛心理扭曲得讓程鴻鈞毫無準備。
既看不上明祈的條件、又想把她和宋家綁在一起、完全掌控在手中……於是就讓自家弟弟……
這是正常人想得出來的辦法?
程老太太頷首。
“不要嘗試去摸清他人的想法,一個人的念頭瞬息萬變。更何況,這種瘋狂應該不是一時形成的,一定經過無數次醞釀。”
程鴻鈞未置一詞,坐在老太太旁邊,手上也學着老太太拿了串佛珠撥弄。
他一邊撥弄一邊思量:“還有封槿。”
“封家對明祈的態度……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扯上干係的?”
這是程鴻鈞最想不通的地方。
最開始他會關注到明祈,也是因爲封槿。
封太子爺突然對一個小女孩大獻殷勤,爲了她在天上人間會所裏打人。且還不止如此,那幾個覬覦明祈的老總可沒少喫苦頭。
從沒聽說過玩世不恭的太子爺爲了一個女孩做到這種份上,程鴻鈞一時興起,隨手查了查……結果就查到了宋南飛前未婚妻這身份上。
因此纔有了後來他提醒宋南飛的事,只可惜對方壓根沒聽進去。
而封家,或者說,封宏懿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
封槿這麼些年雖然鬧騰,到底因爲封家前些年的那場動亂收斂了不少,像這次這麼大喇喇的上宋家砸門的情況,已經好多年沒發生了。
這中間若是沒有封宏懿的默許,只怕也不會鬧得整個上層沸沸揚揚——那簡直是把宋家的臉皮扔到地上踩,徹底宣告和宋家這個大豪門決裂。
封宏懿什麼意思?
他也在惱怒?
惱怒別人把心思打到明祈身上?
程鴻鈞沒想通。
他不是沒在背後仔細調查過,但一旦查到明祈頭上,給出的資料都太平淡了。
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個住在鄉下的小姑娘平凡又寡淡的十五年。
平平無奇的,讓人挑不出差錯。
可他們心知肚明,不是這樣的。
這份資料越平凡,越顯出不同。
程鴻鈞自認自己不算愚蠢,看人的眼光也不差,唯獨在明祈身上頻頻失策。
他坐在那兒不自覺點着腿,手上佛珠跟着輕點,陷入自我懷疑的沉思。
程老太太見他如此,倒也沒急着爲他解答,任由他琢磨。
她這個孫兒心性和能力都是有的,只是在明祈面前未免稚嫩了些。
不過,明祈這樣的人,出現一個就夠了。
現在也算給他一點磨礪了。
等程鴻鈞慢慢理清楚箇中關聯,程老太太才解釋說:“封家前幾年的那場內亂,其實遠比外人瞭解到的還要嚴重。封家旁系處心積慮謀劃多年,準備一舉顛覆封家的掌權者。”
“那人潛藏得十分隱蔽,忍辱負重多年,就連封宏懿都沒察覺到。因此內亂時,封家失守,封宏懿他們差點沒扛住。”
“是嗎。”程鴻鈞撥弄着手上佛珠。
“那場內亂,明祈也摻和進去了?”
程老太太未置可否:“內亂聲勢雖大,最後還是以封槿的雷霆鎮壓結束。那時,所有人都說封槿纔是隱藏最深的人,平時裝作紈絝子弟,真實手段非同尋常。”
程鴻鈞卻只關注一點:“其實背後還有明祈出手相助?”
“這只是我的猜測……”老太太轉着佛珠,“但在那段混亂的時間裏,封槿確實離開過塔北,並且去向不明。”
“在封家大亂的時候不但不在塔北坐鎮,反而出走。”程鴻鈞篤定:“這絕對有問題。”
“嗯。”老太太問他:“封槿最後是怎麼鎮壓那批人的?”
程鴻鈞沒想到老太太這麼問,想了下:“這個,似乎一直沒有詳細的訊息傳出?”
封家那場動亂猝不及防。來得氣勢洶洶,被封槿解決得也十分乾脆利落。箇中細節卻非常模糊,大抵是被封槿下了令禁言。
如今想來,的確疑點頗多。
“奶奶,這中間又有什麼玄妙?”
程鴻鈞選擇不懂就問。
他沒忘這次談話的重點,猜測道:“是明祈使的手段?”
程老太太轉着佛珠,話鋒再轉,打着玄語:“萬物相生,陰陽交融。既有白晝,定有黑夜。”
程鴻鈞隱隱頭痛:“奶奶?”
程老太太側頭盯着他,花白頭髮下一雙眼睛凌厲:“還是那句話,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
程鴻鈞一愣,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逝。他皺眉低頭,開始將那些線索串在一起。
封家動亂、封槿、明祈的目的、執法部、待宰的宋家……光與陰影?
他忽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如果真是那樣……那明祈……
程老太太見他這副模樣,終於捨得爲他解惑:“執法部人員,本質是維護塔北一方治安,當屬白晝的一面。”
“那與它相對的,是什麼?”
程鴻鈞眼皮狂跳。
程老太太則目視遠方天際:“封家那小子從小特立獨行,不愛和上層的人接觸,反而經常和底下人混……沒了封家大少爺的身份,與地痞流氓也沒差了。”
這評價聽着倒是像貶低,但程鴻鈞知道,重點不在這裏,而是……
他捏緊了手中佛珠,佛珠硌在手心隱隱發麻:“因爲從小混跡下層,所以對一些地下勢力也摸得更清楚……封家那場動亂,怎麼平息的?不是動用封家內部人,而是某些、某些地下勢力……”
“而封槿那時候離開塔北,或許就是爲了找人調動那些勢力……”
程鴻鈞看向程老太太,對方並沒看他,而是眯着眼轉着佛珠。
程鴻鈞深吸一口氣,又說:“這些地下勢力,歸誰管?”
“爲什麼明祈不願意見執法部那些人,她不是在惱怒何安他們當年的遲鈍,而是因爲……”
因爲身份的不適合。
執法部和她,處於對立面。
曾經的執法部長官的獨女,如今卻和某些黑暗面掛鉤。
以明祈的手段,程鴻鈞毫不懷疑,她或許已經成了塔北地下勢力的最大頭頭。
——這纔是明祈如今敢在塔北翻雲覆雨的最大底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