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塔北城只知道喫喝玩樂追着宋南飛跑的驕縱小女孩在鶴山那一夜後,彷彿經歷了人生的蛻變,誰都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宋南飛死訊傳來時,從前爲了他要死要活的明雅只是淡淡點了個頭,手上摩挲着棋子眼皮都未曾掀起來,舉手投足已經有了那人的些許風範。
她甚至連死因都沒多問一句。
而現在,她就坐在許柳對面,隔着觸手可及的距離,心已經遙隔千里。
許柳第無數次反思,當初帶着她來帝都、改造她,真的是對的嗎?
“如果不是你當初帶我離開,或許我們兩個早就死在明祈手上了。”
像是看穿了她心裏所想,明雅主動開了口。
“柳柳,我們現在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微微俯下身,湊近許柳,暗香浮動:“你要知道,你只有乖乖跟着我、爲我謀劃、打算,我才能護住你平安。”
“你看,當年你在鄧書紋手下,拼了命的努力,最後還不是什麼都沒得到。”
“跟着我,幫我。”她帶着蠱惑說:“也是幫你。只要我在大人面前站穩腳跟,永葆地位。”
“那些你曾經想要的權力和地位,不就唾手可得了嗎?”
許柳眼睛微動。
明雅拉開她的手,將古壎遞到她手上,深沉的顏色在陽光下不反光,色澤瑩潤,瞧着不似凡品。
她眼下一片純潔笑意。
“你好好考慮吧。”
最後,許柳盯着明雅離去的窈窕背影,握緊了手中的古壎,心下發了狠。
明雅說得對。
都走到這一步了,她們和明祈早就不死不休,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遠處,明雅臉上帶着歲月靜好的笑,朝爲她開車門的司機禮貌一笑,彎腰優雅的坐進去。
透過車窗,她將許柳臉上的情緒盡收眼底,明雅眼裏帶了些許傲意和得色,彷彿一切盡在她掌控之中。
“明雅小姐。”
前方的助手恭敬的開口,“今晚大人會前往您的住處。”
明雅回過頭,眼中漫出意外的驚喜∶“好啊。”
……
因着明祈有了在帝都暫居的意向,池旭東一早就安排人給她尋好了一處地理位置優越、周邊環境清新、治安和基礎設施都極好的別墅。
等明祈和虞向笛出了院,便直接搬了進去住着。
別墅位於帝都東城扶澱區,出於池旭東的一點私心,位置上更靠近帝都音協的本部大樓。
明祈他們抵達時,才發現何茂和祿原楓已經在別墅裏候着了。
看到她們回來笑開了眼。
虞向笛微訝∶“好啊,我說怎麼沒看見你們,剛剛在醫院祈祈還在問茂叔的情況,原來你們已經在這兒等着了!”
祿原楓臉上帶笑∶“這不是慶祝你倆出院,來這兒提前準備嗎。”
虞向笛向後瞅瞅。
祿原楓一邊嚮明祈解釋∶“池叔今天有事所以沒來,另外,這裏面的佈置可都是池叔安排的。”
祿原楓不清楚池旭東的身份,見虞向笛和明祈都是一口一個池叔,便也跟着叫了。
至於那邊特意隔出來的茶室、擺滿整面牆壁收藏的各種名貴茶葉,還有那一方看着就不便宜的棋盤,顯然是單獨隔開供明祈娛樂的。
虞向笛心下感嘆。
這個池叔真是心細如髮,對祈祈也是真的好得沒話說。
虞向笛對那些古物瞭解不多,單說家居用品,哪一件不是最頂級的。就是那一組真皮沙發,好像就是某家聯名的特別版,至少六位數。
正想着,虞向笛晃到茶室,眼前一晃一個愣神湊到桌前,仔細打量桌上的那套茶具。
明祈正和祿原楓交談,跟着進來。祿原楓瞧她蹲在茶桌前盯着桌面傻愣愣的模樣,樂了∶“你幹嘛呢?”
作勢就要拿出手機拍照紀念。
對方不雅的翻了個白眼,指着桌上那套,看向明祈嘴巴張了張。
明祈淡笑∶“怎麼了?”
虞向笛說∶“這套茶具我見過。”
祿原楓詫異∶“什麼?”
明祈的目光也落到那套茶具上。
“利嘉德拍賣會。”虞向笛頓了頓∶“幾年前,我曾跟隨江成棋參加過一場,那時候,這套茶具是作爲壓軸物品拿出來拍賣。”
祿原楓一驚,上前仔細打量∶“是不是看錯了?”
“當然不會。”虞向笛否認。
她之所以對這套茶具印象深刻到一眼認了出來,還是有些緣由的。
帝都上面有很多了不得的大人物,大家族底蘊深厚,喫穿用度也講究。品茗作爲一大雅事,許多老傢伙都喜歡。喝茶也是講究的,從茶葉、水溫、手法再到茶具,樣樣精細,追求完美。
那會兒江成棋就已經顯出汲汲鑽營的態度,對那整套據說“大陸僅此一套”、“千金不換的無價之寶”、“象徵尊貴身份”的麒麟踏祥雲紫砂茶具勢在必得。
江成棋當時花了大價錢,準備十分充足,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坐在二樓某個隔間的人以遠遠超出茶具自身價值的大價錢一下子斬斷了江成棋的妄想。
能在利嘉德拍賣會坐到二樓隔間的,既富且貴,輕易招惹不起。
江成棋尚不甘心,還想單獨和那人溝通。隔間連門簾都沒掀開,裏面的人說話溫和卻半點不容置喙。
虞向笛至今都記得,那人說∶“有個喜歡喝茶的小丫頭得哄着,我就不客氣了。”
哪怕語氣再溫和,屬於上位者的居高臨下還是無意間流露出來了。
江成棋雖然不願,到底也不敢得罪了這個連身份都不知道的人,只是事後和虞向笛提起,言語間總歸有幾分不平。
而現在,這套據說拿去哄小丫頭的麒麟踏祥雲紫砂壺卻橫陳在明祈的別墅裏,和一堆茶具一起。
虞向笛掃過櫥窗裏擺放的成套成套的瓷器,吞嚥了口口水。
這一個小小的茶室,估計比這棟上億的別墅還要貴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