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再見張傑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娜娜在上海錄節目時腰受傷了,趴牀上幾乎動彈不得,連手機響也掙扎了很久才接起來。

    電話那邊那個有點兒傻氣的聲音讓她愣了一下。不是因爲沒聽出來張傑的聲音,而是他們並沒有互留手機號碼。

    “下次再約”,這是她最慣常用的道別語。

    那是2006年,連智能手機都還沒有,聯繫一個人尚沒有那麼容易。娜娜很欣賞張傑,甚至見他的那個晚上還寫了一篇博客,但心裏對緣分卻仍然是耿耿於懷的。

    若是第一次見面之後何老師仍然約着一起出來,或許慢慢會更加熟悉一點。但離了何老師,娜娜單獨去聯繫張傑,卻好像左右都沒有立場的。

    原本以爲,以後的工作場合種能夠碰面,打個熱切的招呼,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了。她那麼大大咧咧又熱情的性格,受不了刻骨銘心的分離,也因此對兩個人的交集也常常淺嘗輒止。

    但在那一刻,一切卻不一樣了。這個連說話都一板一眼的大男孩,他正深陷人生的困境,但是卻主動打通了她的電話。

    其實張傑並沒有想這麼多,他只是關心則亂罷了。若他知道一切的因果,應該也會猶猶豫豫。幾年之後這段愛情成就了傳奇,那時候再去回憶,才相信緣分真的妙不可言。

    “張傑?”娜娜很驚訝,“怎麼啦?”

    “娜娜,”對方叫這個稱呼的時候好像還有點害羞和猶豫,後面的話說得卻很順暢,“聽何老師說你受傷了,他在長沙趕不來,給我打電話了,我想來看看你。”

    “我還行,屋裏躺着呢。你要是忙,就別過來了。”娜娜趴牀上,聲音悶悶的。

    “我沒事兒,還有五分鐘左右就到了。先給你打個電話,你慢慢來開門啊。”

    “啊,行……”娜娜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那個啥,你知道我門牌號嗎?”

    “何老師已經告訴我啦!”

    “哦……”沒話說了,“那你慢點兒啊……”

    掛了電話娜娜發了會呆,然後才緩慢地起了身。

    挺着身子,腰那裏還是徹骨的疼。她比賽的時候噴了很強烈的止痛藥,好容易挺過去,現在卻正是最難熬的時候。

    一步一步好容易才挪到門口,無意識透過貓眼往門外一瞟,卻看見一張低着的包子臉。

    趕緊把門打開,拉張傑進來,娜娜問:“你怎麼上樓的?”

    “啊,”張傑好像因爲剛被拉進來,有點懵,定了定神,“請何老師打電話,保安幫忙開了門。我怕一敲門你一急,又扭着了。”

    “怎麼這麼傻。”娜娜的笑半是埋怨半是感動,手撐着自己厚厚的腰封,“我不能陪你坐着了,我得進屋躺着去。”

    重新慢慢往屋裏挪,張傑緊緊跟在後面,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扶着哪裏好。好在娜娜說:“快幫我扶着我的腰,用點力。”

    手託上她那麼厚的腰封,忍不住心疼一下。

    打電話給她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在門口了,但是卻忽然想起她很不方便,開門肯定風風火火的,指不定會磕了碰了,只能說自己沒到。

    何老師給他打電話是因爲給他聯繫了一個工作。他順便一提娜娜受了傷,語氣裏是滿擔憂。沒等他說下去,沒想到自己已經脫口而出:“要不然我去看看她吧?”

    何老師當然十分願意。娜娜的助理也不能時刻陪在左右,娜娜一個人在家,誰都不放心的。

    可是在門外的幾分鐘,他是糾結又煎熬的。他和娜娜纔剛見過一面,第二面卻是自己跑來了她的家裏。他不是專業的醫生,幫不了什麼忙,又不會講話,別反而要娜娜顧着自己。越想越後悔,卻已經不能離開了。

    沒想到只她的一句話,他的心就微微落回了肚子。

    他想,哪怕只幫忙倒杯水,他也是能幫上忙的。

    他不會講話,可是謝娜是會的。她也懂得自己不會講話的。

    哪怕她挺着受傷的腰跋涉着纔給他開了門,他的心裏仍然抑制不住有點喜悅。他會託着她的腰,把她安然地送回牀上去。之後的門,她都不用再開了。

    “慢一點走。”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幾分,忍不住問,“很疼吧?”

    “疼呀,疼死我了。”

    “不過勸你你也肯定不聽。”張傑低聲說。他沒有提起來,在第一次見面之後,他就已經在網絡上看了娜娜正參加的比賽,每一期都沒有落下。

    哪怕只寥寥幾個小時他覺得自己已經有點了解這個姑娘了。她熱情活潑,但又感性細膩。她倔強、執着、堅毅,也很勇敢堅強。

    這麼多的性格被刻進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裏。娜娜重新趴在了牀上,聽見他的話有點兒驚訝,開玩笑:“炅炅和你講我不聽勸嗎?”

    張傑笑了:“他說你脾氣和牛一樣,讓人受不了。”

    在娜娜的笑聲裏,他緊張一下,再次開了口:“我那個,平常沒事兒的時候就老是看快樂大本營,我覺得特別好看,也覺得你們好厲害,不光遊戲玩得好,而且唱歌跳舞也都很好。”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低頭看着牀沿,女孩的牀單是很溫暖的淡黃色,上面繡着盛開的向日葵,“雖然我還看不到你今天的表現,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跳得特別好。”

    他說話還是這樣,真心藏在厚厚的話裏。

    所以幾年之後有人說“張傑不善言辭有謝娜懂”不是沒有道理。娜娜一下就明白了,這個不會說話的男孩兒,正拐着彎安慰自己。

    “謝謝你,小杰,”她忍住了微紅的眼眶,“等我腰好了,我可以再跳一遍給你看。”

    張傑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只好撓撓頭,依然傻傻地笑。

    “沒事兒就好,你先好好休息,我看看給你做點什麼喫的。”

    不光是她懂張傑。這個話語笨拙的男孩,其實也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她。所以,在脆弱的時候來到了她的門前,不是問腰傷,而是用不漂亮的話安慰她低落的心情。

    娜娜的確很沮喪。她一直好強,比賽的失利連帶着最近的抑鬱,讓她躲在沒人的地方哭了很久。

    她都覺得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可是那一刻看着張傑走向廚房的背影,她卻覺得,他們倆彷彿正一起走向一個更光明的未來。

    若不是腰沒有一點力氣,她真想在剛剛抱一抱他。

    這也或許成了執念。往後的路還有很長,可是哪怕再難,只一個擁抱,她就總會覺得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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