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謝娜來說是奇怪的,她永遠是不計後果的性格。可是她膽子很小,這世間讓她害怕的事情總是千千萬萬,更何況關乎了別人。
所以當覺察到自己的心意這麼強烈的時候,她唯一的表現只能是沉默。她在那次節目之後,頗有些做賊心虛地,好幾天沒有聯繫過張傑了。
是心有靈犀嗎?張傑也沒有聯繫她。
直到何炅的電話打過來:“娜娜,張傑怎麼了?打電話不接,發短信給他,聯繫好了工作,他還說沒空,不去了。”
娜娜愣了一下。她掛了炅炅的電話之後,風風火火地直接又一個電話撥到了張傑的手機上。
沒人接。
第一個電話斷了之後,她在無話可說的焦急和悲傷裏,久久沉默。那年冬天她仍然是最美的年紀,對人情世故尚且體察不深。她也無論如何無法想象,那一年北京的冬天裏,孤單的男孩懷着怎樣的心情看着手機屏幕由亮變暗,他身邊的窗外,是光禿禿的樹枝。
春天會發出的新芽、夏天的茂密成蔭,這一切彷彿都離他很遠。
他只是盯着屏幕。
有些話呼之欲出,心裏想了成千上萬遍,到了嘴邊卻只能生生吞下而已。
他既非外向,也不坦誠。沉默慣了,爲了她喜歡上熱鬧,卻依然只能遊離之外。
張傑的心裏正歷經着一場分外痛苦的告別,是將過去一段時間的快樂連帶着回憶全部連根拔起,仿若事不關己,卻隔着萬水千山,望眼欲穿。
可是他沒有辦法。上學的時候,無力感只來自於做不出的題目,如今自己在一個偌大的城市裏拼搏,這種感覺卻與日俱增,來自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古代就有鳳凰涅槃的傳說,他也想展翅飛翔了。不祈求隻手遮天,只有能力,能護住一個人的頭頂就足夠了。
只要不面對着牆壁唱歌,再有些聽衆就好了。
正出神地想着,手機上又來了短信。他朝思暮想的姑娘連文字都氣急敗壞:“張傑,幹什麼不接電話?!”
他抿抿嘴,點了回覆鍵。
“我最近想了很多”,逗號還沒有打上去,就轉念刪除,又一條短信進來了。
“何老師說你工作也不去,在家幹什麼?後天我xxx活動,你也不來了嗎?”(文章除了熟悉的,儘量不提任何藝人和綜藝節目了哈。當然這個我也真的不知道有什麼活動orz)
他這次回覆得很快:“我在家裏唱歌,不來了。”
“我已經和主辦方說好了!!你怎麼說不來就不來了!!!”
娜娜把手機重重摔在沙發上。她特別生氣,心裏沒由來地一股憤怒,以致眼眶有點模糊,像是流眼淚。
關心則亂絕非虛言,張傑對於他們的幫助的抗拒在很多時候都有其端倪,但是那一刻她滿心想的只是,張傑放棄自己了,他不想成功了,他被現實打敗了。
最失望的是,她都沒有放棄他,他已經放棄自己了。
張傑久久沒有回覆。謝娜以爲他不想回了,賭氣地也放下了手機。
就這樣吧。再也別聯繫了,讓他去自暴自棄,以後也不幫他了。
手機隔了長長的半個小時才重新震動。她看見提示說是張傑的短信,都久久不敢點開。
“每次你們幫我的時候,我心裏都受之有愧,我有手有腳的一個人,爲什麼要依靠你們纔能有一個唱歌的機會。每次看你和何老師聊天,都覺得特別羨慕,但是我學不來你們之間的關係,直來直去,互相幫忙也沒有什麼,我的負擔很大。尤其是最近網上流言那麼多,對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你們這樣幫我,不是長久之計,我也不能依靠你們纔有工作,所以不想去上有你們的節目了。娜娜,我要靠自己試試看了。實在不行,也該早點另謀出路。”
後來娜娜在書裏輕描淡寫一句:“他一直都不怎麼說話的,那是他第一次表達了這麼多。”可是短短的幾句話是絕對不能說清當時她的感覺的。
震撼和惋惜之外,是一種很強烈的難過,心揪着一般地疼痛。
結尾“另謀出路”四個大字仿若鮮血淋漓地刻在她的心上。
忽然恍然大悟,長此以往絕不是辦法。若他找不到生活的出路,這就是他的告別了。
看不清未來的時候,勇氣變得格外困難。可是那一刻她生出了頗有些莽撞的勇敢來。就是那一刻。
她回到:“我明白了。如果還要我幫忙,一定要告訴我。”
張傑沒再回復了。
娜娜又把短信轉給了何老師。何老師打來了電話,可是她沒想到,對面劈頭蓋臉的竟然是一句:“你和他怎麼了?”
既然他問了,娜娜就痛痛快快了說了出來。
“炅炅,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何炅已經習慣了她的直接,還是被嚇得愣了半晌。緩了幾秒,纔有些感慨地說:“世事難料啊。”
娜娜苦笑。何老師又說:“那就看他吧。看他能做出什麼樣的成就來吧。”
連續一個禮拜沒了張傑的消息,每次打電話去問,他永遠都說“在家裏一個人唱歌”,聲音沉沉悶悶的。
娜娜有點替他難過,還有點想念。
已經到了兩月裏才聽見,他在網上放了一首翻唱的歌,張學友的《我真的受傷了》。
他的聲音很壓抑,像是音樂劇落幕的大提琴聲,悠揚卻哀傷。娜娜的心情也在說不清道不明地持續低落,她一直很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更何況是一個她整天心心念唸的人。
睡前放着這歌,夢裏都是她的聲音迴盪。
第二天早上醒來,迷你音響裏依然是“窗外陰天了,音樂低聲了”,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來,卻是豔陽高照的晴天。
娜娜昨晚也睡不安穩,半夢半醒。今天沒有什麼工作,她衝動地給張傑打了電話:“張傑,我們去爬山吧。”
我很想見你,後半句升至喉邊,又咽迴心裏。
張傑猶豫半晌,答應了。
他整天自己憋在家裏,心情只越來越陰鬱,常常消極已經覆蓋了一切,房間裏只剩黑暗。他迫切第需要一點點陽光,可以照亮他的心裏,一點點溫度就足夠。
而且,他也有點想念謝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