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美……”他的脣並沒有離開她的,帶點滾燙的聲音傳進她的嘴裏。她悄悄睜開一點眼睛,他靜靜地注視着她,黑眸中深不見底。
後知後覺,娜娜的心跳如煙花忽然綻放——不知不覺,這個男孩,他歷經風霜雨打,也終於長出了自己的翅膀。
一路走來,她一直很相信他。這信任並非空穴來風,第一次聽見他歌聲的下午,她他就有了這樣的感覺:有才華的人許許多多,可是他不應該是被埋沒的那個。
沒有時間撫平自己的心跳,她只情不自禁靠近他一點。倩笑嫣然的姑娘在這異國他鄉,落在張傑的眼裏,只剩綠色青蔥的美麗。
下巴抵着她的腦袋,親暱地蹭一下,張傑在心裏有點無奈地說,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可是懷裏的姑娘卻毫不安分,雙手順着他的背從上到下撫過,一下又一下。
張傑深吸氣。扶着她的肩膀稍稍拉開一點距離,眸色幽深:“你到底想幹什麼?”
娜娜的聲音卻軟軟的,她踮腳輕盈地啄一下他的嘴:“我開心呀。”
張傑被她一親,臉還是紅紅的,清亮的眼神也躲閃向別處:“以後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娜娜握住他的手,依然笑嘻嘻的,可是神情又是認真的。
張傑應該是什麼表情?他不知道。
曾經那麼遠的一個姑娘,她現在近在眼前。她擔憂自己的失意,不遠萬里,陪他來到無人能識的天邊。
她在夜晚大汗淋漓陪他跳一支激烈的舞曲,在更早的時候,還一聲不吭地把淚流滿面的他抱在懷裏。
她是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看向他的眼神這麼一心一意、全然信任。
張傑再次把娜娜抱緊,他不想她看見自己突如其來的感動和一點點歉疚。
“我還不忍心,”他的聲音低低的,但是把她抱得很緊,“我還想再好一點。”
還要再好一點。不是面對流言蜚語還需要她的忍耐,不是在比賽中任人非議妄論。他想站在高高的地方,舉起全世界最閃亮的皇冠,單膝跪地,虔誠地送到她的眼前。
“謝謝你,娜娜,謝謝你。”昨晚的口乾舌燥的感覺似乎突然回來了。拙於言辭,他只得把感謝重複了好多遍。
幸好她永遠懂得。她拍拍他的腦袋,像安慰受傷的孩子,“嘻嘻,大白天的你還想幹啥。”
娜娜後退一步,裝作沒看見他的落寞,大聲宣佈:我要喫海鮮去!
把他的傷痛留給自己癒合,她只要相信他就足夠。他的未來一定會有無限輝煌——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知道的。
熱火大炒海鮮,打赤膊的外國老闆把鍋墊出了翻天的熱情,張傑和謝娜一人一杯粗冽的雞尾酒,相顧坐在塑料桌子的兩邊。
海風帶點微鹹,腳面與沙礫摩擦,有種堅硬感,像久遠的文明起源之時,誰赤腳站在海邊,隻身征服大海。娜娜托腮,一襲長裙,雙眼略顯迷離地看着餐桌對面的張傑,好像他在海的另外一邊。
又轉頭去看正炒飯的老闆,後者正撒香料,目光相對,魅力十足地勾娜娜一眼。
“哦~~”娜娜趕緊拍張傑,“看見沒看見沒?”
當然看見了,張傑瞥娜娜一眼。娜娜一下老實了,她乖乖巧巧把凳子搬到張傑邊上,相對轉而相依。
混合着海邊海鮮和飯菜的清香,海邊正是黃昏。遠處有飛鳥振翅漸行漸遠,不知正飛向何方。
有帆船在大海深處沉浮,它獨自在漩渦的中心實現自己的征服,留給遠方之人的僅隱隱綽綽的身影。
有熱氣球在天際翱翔,像天邊之外的浪漫,飄來異世的福音。
正是黃昏。陽光籠罩着一切,於是沉浮、翱翔、破爛壯闊,連帶着愛情,全都因這陽光柔和溫柔,顯出浪漫的端倪。
他們應該幹些什麼?娜娜感謝過端來飯菜的老闆,依着張傑,指遠方的礁石:“那裏人很少,我們一會兒過去坐坐吧。”
她停一下,“你給我唱首歌吧。”
唯有歌聲能配這黃昏夜色,唯有他的歌聲。
海浪捲上來,又收回去,像是試探,又像玩鬧。
夜風微涼,娜娜拉着張傑的手,踢着水花和他一起走在大海的岸邊。夜色拉長了兩人的影子。
還有很多別人,他們在嬉笑、拍照、接吻,可是沒人注意他們。
大大的遮陽帽遮住娜娜素面朝天,她一手扶着帽檐擡頭看張傑,他低垂着眉眼,一心一意地拉着她走。
“在想什麼?”
張傑把娜娜的手拉緊一點。
關於如何表明心意,他一點也做不好。他在想長路漫漫,在想此刻歲月靜好,也在想昨夜的比賽,恍若隔世。
娜娜的手小,雙手抱着他一隻大手:“你說我們能走得多遠呢?”
張傑愣了一下,夜色下女孩雙眸閃亮。他誠實地答,我說不好。
“你應該給我一點信心的,”娜娜抿抿嘴,“我老是覺得你有太多擔心了,隨時就會爲了我把我放下。”
一語中的。張傑下意識地沉默,他的確常常擔心,自己會拖累了娜娜。
一切都不明朗,他也尚且不知未來的走向。他只彎下腰,替她把小腿上沾上的沙子小心地拍掉。
娜娜拉着他的手沒有放開:“你參加快男之前逃走過一次,以後可不能再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比起其他困難,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了。”
見張傑依然不說話,她有點焦急地問:“聽見沒?聽見沒?”
“那我記着了。”張傑用力摟了娜娜一下。有了她這句話,他瞬間放心不少。
說不出口心裏有多少感動,他只是想,以後應該對她更好一點。
“你也會因爲我有很多不好的傳言,所以我們要相互體諒。”
“我明白了。”張傑和娜娜十指相扣接着往前走,海岸線一直延伸到天邊,如果乘一艘船一直飄下去,大概也能到地老天荒,“那以後不管有多難,我們一起挺下去。”
這句話絕沒有說出來的那麼輕易,娜娜曾深受流言重傷,怎麼可能不明白。可是她卻腳步輕快。仰頭想親親張傑的側臉,被寬大的帽檐擋住,忍不住笑了。
張傑伸手摘掉她的帽子,任海水沾溼了它,雙手捧着謝娜的臉吻了下去。
這是夜色中的吻,帶着夜和所有神祕的氣息。從遠處駛來,跨過萬水千山,也穿越了時間。
在無人的山石間,兩人坐在高高的石塊上俯視大海。夜色掩蓋了顏色,反而是風聲更加清晰些。
張傑唱起老歌:“whereveryougo/whateveryoudo/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whateverittakes/orhowmyheartbreaks/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他只對一個人唱起情歌的時候,依然會紅了臉。
任她去翱翔闖蕩,受了傷或者載譽而歸。
他會等着,一直到和她並肩。
“去游泳吧!”
清晨的賓館裏,娜娜站在透過窗簾隱約的光線裏,穿着剛蓋過大腿的吊帶裙大聲宣佈。
張傑剛剛起來,還躺在牀上揉眼睛。在清晨聽見這樣的話讓他心情大好。比個取景框,讓她落在正中間,四周的一切全是陪襯。
衝她招招手,於是帶着清晨的氣息和清香,她的姑娘撞了他滿懷。
在清晨交換一個長長的擁抱。他摸着她的長髮,被子還帶着陽光的鬆軟,心裏也如清晨的露水一般平靜。
穿着睡衣眯眼拉開窗簾,陽光明媚,落了滿室。在今天他心甘情願接受太陽的審判,他也想要擁有太陽。
娜娜換上了泳衣。塗着厚厚的防曬霜,因而無所畏懼地走在陽光下的海灘邊。
她婀娜娉婷,一步步靠近張傑。留在沙灘上的腳印深淺不一、蜿蜒鋪展。
張傑禁不住後退一步。他的姑娘乖巧體貼,又性感嫵媚。他感覺自己被一種特殊的情感擊中,心甘情願、潰不成軍。《戀愛的犀牛》裏說,“它在我身體的某個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覺”,她也一樣。
可是那感覺不僅是疼痛,更帶着隱祕的柔軟和溫柔,連帶着他的心也敏感起來。
於是事事關心、事事在意,對自己的未來也萬分在意,生怕灰心喪氣,連帶着她也受到連累。
陽光照在他的心上。娜娜牽過他的手往海里走,可是她不會游泳,只淺淺地走在岸邊。
“你去遊吧。”她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心情很好的樣子。
“一起去吧,我拉着你,不去很深的地方。”
娜娜揮揮手機:“我幫你拍照呀。”
好吧,好吧,張傑再往深處走幾步,一頭扎進了海里。在海中沉浮的感覺孤單又平靜,但是他知道岸上有人等着他。
深知自己的渺小,人類六百年前便開始征服海洋,但直到今天人們對他依然知之甚少。
任自己在大海中沉浮。有關人生、有關愛情的思緒全部飄得很遠。可是這樣的獨處只要一會兒,他還是時不時擡頭,想要看看他的女孩。
海水在太陽的照射下也帶一點溫熱,他想到擁抱她時的感覺,一如此刻被溫暖包圍。
視線被海水蟄得有點疼痛,他睜着眼睛看向岸邊隱隱約約的娜娜。來吧,來吧,在大海深處讓我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