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到了如今,便可以算是大獲全勝了。
但是道門羣仙卻依然面色沉重,沒有任何一人露出笑容。
他們都知道,這事還沒完
紫驊王死了,可道空真君和勾龍淵尚未歸來。這意味着他們負責阻攔的那兩位天君尚未收手離去,此乃一個隱患
然而這是明面上的隱患,真正的隱患卻還含而未發。
當然,這就不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了。只有一些修爲特別高深的真君、真仙,才能夠隱約感覺到一些。
吳解就是其之一。他親眼目睹了三泉真人慘勝而歸,又親眼目睹了癸泉真人身死道消,拼着性命成全了盜泉真人,心頗爲震動,更有一種莫名的感悟悄然升起。
千棺從門出,其家乃興旺。塵世凡人的道理,用在世外仙人身上亦無不可。紅塵也好,世外也罷,其實道理並無區別。只不過塵世的凡人壽元短暫力量弱小,牽掛更多、阻礙更多;而世外的仙人壽元漫長力量強大,是以牽掛少了,阻礙也少了。
少了,不代表沒有。歸根究底,人在山,終究還是人。
“我若要開闢一方世界,這個根便在‘人,上。”天書世界,他突然有感而發,“我所尋求的道路,離不開‘人,的存在。其他修士或者光靠感悟天地造化之理就能成道,但我的道路卻必須在天和人之間形成一個均衡……”
他沉吟了一下,雖然覺得意猶未盡,一時間卻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一股奇異迷濛的氣息從他身上騰起,卻沒有彌散開來,只是氤氤氳氳地環繞在他周圍,彷彿一襲雲霧製成的長衫,罩住了他的身體。
杜若微微一愣,小七眼睛一亮,但還沒等她們開口,紅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二人不明所以,轉頭看向茉莉,茉莉看了看紅,露出了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吳解現在正處於一個微妙的臨界點上,往前一步便能踏入洞虛境界,但這一步看似容易卻並不簡單,不僅對於修爲和心性有要求,更需要一個極爲玄妙的機緣。
機緣若來,頃刻間便能一步踏過天關;機緣不來,便是困頓億萬載也休想過關。
吳解目前的確是機緣來了,可他既然沒有直接踏過那一步,便是機緣還差了一點。或許只是一點點,或許是某個關鍵,但不管怎麼說,這一步最好是讓他自己走,外人就算有大神通**力,就算能夠強行助他破關,多半也會給日後留下隱患。
紅得了江真君瘟部正法的真傳,茉莉昔年在無上門下耳濡目染,她們俑都在第一時間看出了這種情況,得出了正確的判斷。相比之下杜若和小七便差了一籌,雖然她們也已經修成長生,可見識畢竟不足,只看出吳解破關在即,卻沒看出他目前狀態的玄妙。
得到了茉莉和紅的提醒,二人急忙閉上了嘴巴,想了一想,索性各自去做事,免得不小心開口說漏了嘴。而茉莉則施展神通,將那些可能說漏嘴的傢伙全都暫時攔住,不管是其實還沒學會說話的小蟲還是新近修成人形正在牙牙學語的朱草,全都被攔在了外面,避免打擾。
吳解得到了突破的機緣,於他本人來說是一件大喜事,可對於整個道門目前的情況而言,卻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
距離玉京派不知道幾十萬裏的那座小山上,四位天君依然還在對峙。
道空真君此刻臉上已經露出了微笑,剛纔紫驊王死在青萍劍下的那一瞬間,他們四人都已經感覺到了。
“兩位前輩,如今紫驊王已死,兩位便是師出無名,何苦再與我們爲難？”他依然保持着那彷彿不在世間的感覺,衝着一夢天君和鐵心老人拱手爲禮,笑道,“這場爭端,也該落幕了。”
鐵心老人臉色冰冷,彷彿當真心如鐵石一般;一夢天君眼神迷濛,彷彿依然還在迷兮恍兮做着大夢。
面對道空真君的勸說,他們的反應如出一轍,都選擇了無視。
二人事先早已談妥,今日之事有進無退。要麼成功,要麼失敗,總之決不放棄
在不朽天君初期境界困頓了兩千萬年,他們始終沒有能夠將對於自身大道的掌控提升,沒有能夠將體內的小千世界搬到體外,從而突破這個境界。縱然是試着將體內那個小千世界覆滅和開創了不止一次,也始終只是原地踏足,沒有半點進步。
他們實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見二人對自己的勸說視若無睹,道空真君嘆了口氣,閉上嘴巴,又開始緩緩邁步,走向鐵心老人。
既然講道理無用,那就只能用拳頭來說話了。
與此同時,無盡遙遠的星海之,同樣也有一番交涉正在進行。
青山如黛、綠水如帶,青山綠水之間有一座小亭,依山傍水風景秀麗。亭旁邊有一株古松,枝於虯勁、針一片暗紅,雖然極爲蒼老,卻透出勃勃生機。松下有一隻板角大青牛,正趴在那裏呼呼大睡。
亭裏面,兩個年人正在討論着重要的話題。
“師兄,你攔了我這麼久,究竟是什麼意思？”說話的是一個容貌陰沉的男,臉上有一道可怕的傷疤,讓他看起來就叫人害怕,“赤松和青角攔我也就罷了,爲什麼連你也要攔我？”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有些清瘦的俊朗士,笑着嘆道：“師弟啊,你何必如此執着？當年正道之爭,你我辯不過太上,輸了道門正統的地位,這可怪不得人吶”
“師兄你的說法真是好笑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道理是靠拳頭打出來的”陰沉男皺眉說道,“當日若非各方神君阻攔,我早就把他們太上道連根拔了,哪裏還輪得到他們來代表道門”
“滅門容易,滅道卻難。那太上轉妙法的確直指造化境界,其玄妙便是你我也要低頭,我們何必睜着眼睛說瞎話呢？”
“哼玄妙有個屁用,不能打的功法,再厲害都是空的”陰沉男冷笑,“華思源那套莫名其妙,一點也不玄妙。可他就是能打,現在諸天萬界,誰敢說鬥神四部功法不夠高明？要我說,當年就該按照我說的辦,先天五太結陣攔住他,然後我們一個個鎮壓過去,把忘情、逍遙、青角、赤松、妙真全都鎮壓了,再追溯轉妙法的聯繫,把那些太上道的孑遺也全都滅了……”
正說話間,老松樹下的大青牛仰起頭來,哞地叫了一聲。
陰沉男臉色一僵,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青牛一眼。青牛卻沒有理睬他,繼續趴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