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筱月好不容易盼到一個不加班的週六，還是在蘇芒聽說葉歡顏出獄之後格外開恩給她單獨放的假期。
好友造訪一掃連日來的陰霾，葉歡顏前一天接到季筱月的電話之後便起了個大早跟玲玲一起去了超市買了食材，準備親自下廚。
打電話的時候，季筱月剛下班，疲憊不堪，兩個人沒說上幾句話，葉歡顏便聽出她聲音裏的疲憊，催着她休息，說是有什麼話見了面再說，率先掛斷了電話。
季筱月到的時候，看到滿滿當當一桌子菜，差點驚掉了下巴。
“顏顏，你這是打算餵豬？”
葉歡顏連忙拉着她坐下，臉上的笑容莫名的比以前還要溫柔，頗有幾分家庭主婦母性光輝，
“你難得來，我也難得下廚，就多做了點，多出來的我給你打包一份你帶回去放在冰箱，熱了就能喫。”
季筱月端詳着葉歡顏，語氣有些心酸，
“我不打包，你多喫點，我看你瘦了不少，那兒……的伙食是不是不太好。”
說到‘那兒’的時候，她停頓了一秒，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葉歡顏倒是不當一回事，只淡淡的笑了笑，手裏忙着給她盛湯。
“那地方還好，沒你想象的那麼艱苦，每天喫飯睡覺都很規律，除了條件差點兒，也沒什麼不好的。”
季筱月卻盯着葉歡顏盛湯的手勢，總覺得有幾分生硬，忍不住問道，“你胳膊怎麼了？”
葉歡顏微微一愣，“沒什麼，前兩天摔了一跤。”
“給我看看。”
“真沒什麼……”
拉扯間，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季筱月看到了胳膊上的疤痕。
出獄的時候，她的胳膊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固定器也卸了，繃帶也拆了，只剩下一條長長的疤痕，從左邊胳膊肘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肩頭，結痂脫落之後，剩下一條粉色凸起的痕跡，十分清晰。
獄中醫療條件有限，當初處理傷口處理的並不算好，這條疤痕恐怕輕易去不掉了。
看到傷疤的時候，沒等葉歡顏說話，季筱月的眼眶就紅了，她背過身，避開了葉歡顏的目光，哽咽道，“怎麼弄成這樣的啊？還摔的，你怎麼摔能摔成這樣，這起碼有一個月了吧？”
葉歡顏連忙將袖子放了下來，故作輕鬆道，“這沒什麼啊？就是受了點傷而已，誰活一輩子還不受點傷的？嗯？快喫飯吧，難得見一次面，你非要跟我這樣麼？”
季筱月埋怨的瞪了她一眼，眼眶紅紅的，“你還說呢，出獄也不跟我聯繫，要不是看了新聞，我根本不知道……”
“新聞？”
葉歡顏有些不明所以。
季筱月遲疑了一下，話鋒一轉,“算了不說了，喫飯，喫飯，你多喫點。”
玲玲在廚房收拾東西，眼見着葉歡顏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也沒什麼孕吐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季筱月只有半天假期，走的時候指着玄關牆角那一堆奢侈品袋子，“喏，那些是我們總編讓我帶給你的，都是時下最新款，你也該出去走走，你工作能力這麼強，肯定有很多公司搶着要你的。”
“也是，”季筱月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道，“要是這裏住的太悶的話，你要不要考慮出去旅行一段時間？”
葉歡顏微微一愣，“旅行麼？”
她大概有兩年的時間沒怎麼出去過了，從陵東銘和江美瀾的車禍之後，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幾乎忘記了生活的意義，忘記了她以前常做的一些事情，也忘記了以前生活的滋味。
“是啊，正好總編讓我出去準備一期採風活動，這兩天一直在準備到那邊需要的東西，你要是有空的話，不如跟我們一起去。”
“我想想吧。”她其實想去，只是有很多顧慮。
季筱月也不催她，走的時候有些不捨，“要是有空我就來看你，只是我這兩天實在是太忙了，你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有事就找我。”
葉歡顏站在院子門口，一直等到季筱月開車走了，終於忍不住，捂着胸口彎腰在花壇邊嘔吐起來。
玲玲聞聲趕來，面色大變，急急地回屋拿了藥和水過來，嘴裏唸叨着，“怎麼又這樣了呢？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麼？”
葉歡顏又怎麼會告訴她，她不願意讓好友擔心，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既然你清楚別人幫不了你，也就不要隨便讓自己的事情成爲別人的負擔。
她蹲在臺階上一直吐得胃裏空了，幾乎要將膽汁都吐出來，等起身的時候，一陣天旋地轉，好在是玲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這才倖免從臺階上摔下去。
“葉小姐，你……這可怎麼好啊？”
玲玲急的手足無措。
葉歡顏反倒笑了，捏了捏她的手，“我沒事，玲玲你去給我做一碗甜湯好不好，我想喝。”
見她這副故作輕鬆的樣子，玲玲心裏尤其的不是滋味。
做了甜湯端到茶几上，她卻靠着沙發眯着眼睛，好像是要睡着的樣子。
“葉小姐，喫點東西再睡吧？胃裏空的，睡覺難受。”
做甜湯的時候，玲玲沒敢放太多的酒釀，葉歡顏如今身體不太好，很多東西歐忌口，偏偏不忌口的那些東西，她喫什麼吐什麼，實在是讓人看着心疼。
她不明白，爲什麼少爺對葉歡顏不聞不問，要是真的不關心，爲什麼昨夜又開車到門口盯着主臥的方向看了那麼久？
葉歡顏點點頭，喝了甜湯，只喝了一半，便再也沒有了胃口。
玲玲扶她上樓休息，她便跟着上樓，腳步沉重，人卻輕飄飄的，好像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葉小姐，懷孕的事情怎麼不告訴季小姐呢？”
葉歡顏提了提被子，苦笑了一聲，“這個孩子，我不知道留不留得住呢，就別讓她跟着我擔心了。”
“怎麼會留不住，”玲玲趕忙安慰，“醫生都說了，好好調養就好了。”
葉歡顏所指的卻不是醫生說的那些。
只怕那人的耐心用盡了以後，還是容不下這個孩子。
葉歡顏捂着小腹閉上了眼，舌尖一陣苦澀，總覺得剛剛那碗甜湯，好像一點味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