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手中端着的,就是陵東銘與溫清婉的牌位。
溫清婉是陵東銘的原配,死後自然是入了祠堂,而江美瀾是續絃,沒有入祠堂的資格,現在社會在意這些的人不多,人都已經死了,誰會去在意能不能入得了祠堂?
葉歡顏隱隱意識到老太太的用意,一股寒意流變全身上下,手腳冰涼。
她被張嬸拉着站到廳堂中央,慌亂的看向陵寒,她清晰感覺到他努力剋制的情緒正在一點點崩塌。
當陵東銘的牌位與溫清婉並肩而立的時候,他所盡力表現出的那些溫順,終於消失的一乾二淨。
奶奶並不知道那些內情,看到牌位的時候,便唏噓起來,“我就東銘這一個兒子,清婉在世的時候,性子雖說過於冷淡了一些,卻給陵家留了唯一的香火,她是個好母親,在陵家這麼多年也沒做過什麼錯事,就是年紀輕輕就走了,好在後來有美瀾,給了我不少慰藉,可惜啊……”
張嬸勸慰了兩句,老太太眼中的悲傷這才散去了一些,“好在顏顏以後跟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他們啊,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葉歡顏動也不敢動的看着陵寒,面色已經蒼白如紙。
張嬸將茶杯塞到她手中,讓她給溫清婉敬茶,“你有什麼資格給她敬茶?”
陵寒冷冽的聲音在廳堂中響起,驚的廳堂裏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葉歡顏渾身冰冷,端着茶杯的手無所適從。
老太太愣了幾秒,嗔怒的看向陵寒,“說什麼呢?像話嗎?她怎麼沒有資格了?她都是你媳婦兒了,不該給婆婆敬茶嗎?”
陵寒卻不搭話,冰冷的目光掃在葉歡顏的臉上,涼入心扉。
“有沒有資格你說呢?葉歡顏?”
葉歡顏端着茶杯,儘管杯子燙手,卻依舊覺得渾身冰涼。
她咬着牙,眼角的餘光所過之處均是一片紅彤彤,儘管心中已經滿目瘡痍,她卻依舊硬逼着自己說出話來,
“寒,今天我們結婚,別讓奶奶生氣。”
奶奶扶着太師椅,看向陵寒,惱怒道,“什麼意思?你們兩個人,這是幹什麼?顏顏都是我陵家的媳婦了,給婆婆敬茶天經地義,又鬧什麼?你是想氣死我?”
陵寒看着老太太,一字一頓道,“奶奶,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可以,唯獨這個不行。”
“怎麼就不行了?”老太太氣的氣血翻涌,握着椅子的手指關節都泛了白。
氣氛僵持,衆人面面相覷。
陵寒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葉歡顏幾乎要將嘴脣咬破,眼見着老太太已經氣的直顫,她生怕再出什麼事,心一橫,雙膝彎曲,騰一下跪倒在溫清婉的牌位前,端舉着茶杯,朗聲道,“媽,兒媳葉歡顏,給您敬茶。”
廳堂裏鴉雀無聲。
幾秒後,張嬸手忙腳亂的上前接過茶杯放在溫清婉的牌位跟前,而此刻老太太終於露出一絲笑意,站起身來,作勢去虛扶了葉歡顏一把,“好孩子,這就對了嘛。”
葉歡顏緩緩擡起頭,僵硬的看向老太太身後。
她清晰的看到他嘴脣動了兩下,依稀是三個字,“你找死。”
龍鳳蠟燭燒的正旺,紅彤彤的雙喜貼滿了窗玻璃,葉歡顏被傭人簇擁着進了陵寒的房間,老太太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因爲身體不適被張嬸扶走了,剩下一個叫阿梅的丫頭領着傭人完成剩下的儀式。
老太太一走,阿梅便笑着將兩個小酒杯端到桌前,笑眯眯道,“新人喝交杯酒。”
葉歡顏正要伸手接,
一道清晰又尖利碎裂聲伴隨着傭人們的驚呼,在房間裏響起。
兩隻精美被摔在地板上,其中一隻只摔碎了一個角,咕嚕嚕滾到門口。
“滾。”
陵寒擡起頭,望着受到驚嚇的阿梅,滿臉的冷漠。
阿梅渾身一僵,一下子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葉歡顏卻是早已料到,輕聲道,“你們先回去吧,太晚了,該休息了。”
再蠢的人也知道,此刻不適合留在這兒了。
傭人們作鳥獸散,只剩下阿梅關上門後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直聽到房間裏傳來一道清晰的低吼,“葉歡顏,你有什麼資格去跪我母親?你有什麼資格?”
隱隱夾雜着女人掙扎的聲音。
“咳咳……啊……”
彷彿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想叫卻叫不出來的聲音。
阿梅臉色大變,忙不迭的朝着院子外面跑去。
紅燭高照,房內卻是一片狼藉,案上紅棗桂圓之類的擺設全被砸在了地上,陵寒雙手掐着葉歡顏的脖子,將她死死地按在了牆面上,眼中滿是狠厲,
“你稱心如意了?葉歡顏?你終於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了?是不是很得意?”
葉歡顏只覺得眼前忽明忽暗,雙手無助的拍打着他的胳膊和胸膛,試圖逃離他的桎梏。
“咳咳……我沒有……”
“你是得到了陵太太的位置,沒錯,可是我警告你,除了這個虛名,你什麼也不會有,除了這個宅子的人,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跟我結婚的事情……”
“你……咳咳……”
“你和你肚子裏這個孽種,永遠都會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永無翻身的一天。”
他的低吼聲在房間裏迴盪,也在葉歡顏渾渾噩噩的腦子裏一遍遍的循環。
孽種,他始終不相信這孩子是他的。
葉歡顏的眼角流下晶瑩的淚水,她望着陵寒的目光已是絕望,再無半分期待。
“你說什麼孽種?”
驟然響起的開門聲伴隨着一道氣息不穩的質問聲強勢闖入。
葉歡顏只覺得脖子上一輕,整個人順着牆壁滑到在地板上,茫然無措的擡頭望去,待看清來人之後,嗓音沙啞,喃喃道,
“奶奶……”
眼前人影晃動,只見到那個蒼老蹣跚的身影只在門口站了幾秒鐘,便轟然栽倒在地。
“老夫人……老夫人……”
場面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