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年，他沒怎麼回過家，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要不是後來憋到過年老太太要見他，恐怕他的性子是不打算跟葉歡顏她們有什麼交集。
那一年，在葉歡顏的眼中，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好相處的冰山臉哥哥。
而之後八年的陪伴，他身上原有的那些明媚特質又都一點點的暴露了出來，那八年，他是她無所不能的陵寒哥哥。
再後來就是陵東銘與江美瀾車禍去世，溫清婉的日記被他無意中翻出，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直接扣在了他的頭上，還沒找到任何發泄口的時候，葉歡顏自己撞了上來，不管不顧的爬上了他的牀喊着要嫁給他。
先前有多愛，後來有多恨，再後來就有多悔。
一前一後這些殘酷的時光帶給她多少傷害，陵寒不敢細想，細想到曾經的細枝末節，就會萌生一種自己不配再擁有她的軟弱。
“你以前話很多，也是那兩年，話都變得少了。”
陵寒接了話，聲音裏卻帶着澀意，“顏顏，對不起。”
懷裏的人僵了僵。
半晌，傳來一道帶着鼻音的笑聲，“這三個字你可能得留着了，現在說有點早，等到了地方你再說也不遲。”
話音落下不久，葉歡顏感受到肩膀上傳來沉着的力道，伴隨着耳邊一道低沉的聲音，“嗯。”
他們這趟是去四季山莊的。
葉歡顏剛帶着劇組回國半個月，剪輯的事情剛交代了個大概，山莊那邊就傳來了家裏父母的消息，顧洺親自打的電話，想讓她把陵寒帶回去一趟，而電話那頭同時傳來的還有溫怡不滿的牢騷聲。
“帶回來幹什麼？平白髒了我家門，那種人我見他一次揍他一次。”
溫怡不喜歡陵寒，這一點她毫不避諱。
她支支吾吾的跟顧洺扯了兩句，“我看情況吧，問問他有沒有空再說。”
這話一出，那頭大概是開着免提，溫怡更是吵吵起來，“他忙什麼啊，一個小破公司能有什麼忙的，他要是想給我當女婿，就讓他拿出點誠意來，忙個屁。”
“好了好了，人家公司不小……”
電話那頭，顧洺在安撫，聽得出語氣中的無奈。
“顏顏，不管他有沒有什麼事，帶他來一趟，你哥過兩天也回來了，正好一家人一起喫頓飯。”
“嗯，好。”
葉歡顏只得應了。
掛電話前還聽到溫怡掐着嗓子在那邊叫囂，“什麼家人，老顧你這說話越來越沒個把門的了，那兔崽子跟咱們是一家人麼？”
掛斷電話，葉歡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家裏人這麼不喜歡陵寒，多半是因爲當年她回來的時候是那麼一副鬼樣子，而造成她那副鬼樣子的原因，陵寒推卸不了太多的責任。
她原本打算等電影做出成片之後再考慮這件事，沒想到顧洺直接打電話來了。
下飛機後，顧家安排了專車接他們去碼頭坐船，四季山莊在島上，屬於私人領地，沒有顧家的遊輪接送，基本沒辦法到達。
陵寒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在洛杉磯苦等了一個禮拜，想想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進山莊之前，葉歡顏給陵寒打了預防針，“我媽脾氣比較急，我哥說，都是被我爸給慣壞了的，你一會兒順着她點兒，不管她說你什麼難聽的話，你可別跟她頂着來……”
陵寒苦笑，“你看我像是有這個底氣的麼？”
“但是你也別太順着她了，該躲着的時候還是躲着吧，那個，我媽是手槍協會的副會長……”
“是會長，”葉歡顏手邊牽着的鬧鬧跟着糾正了一句，“外婆昨天晚上跟我視頻聊天說的，都轉正很久了。”
“沒事，就算是真給我開兩槍，我也不會躲的。”
聞言，葉歡顏的眼神微微一顫，這一路上她故意說了不少家裏父母不好相處的話，其實就是想嚇嚇陵寒，跟他開個玩笑，卻沒想到他這樣子，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鬧鬧翹起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弧度，“傻不傻呀，被人打都不躲，外公肯定瞧不上你。”
陵寒眼神一滯，磕磕絆絆道，“是……是嗎？”
顧家這一家人，你想全都討好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比如葉歡顏的親哥顧司年，對陵寒本身就抱着不小的敵意，這個想要討好只能靠季筱月吹吹耳邊風，好在季筱月是他以前的員工，他對她還算照顧，這些年工作上也給了她不少幫助，這個面子勉強會給。
再說葉歡顏的親生母親溫怡，是世界級珠寶大師的獨生女，也是唯一傳人，脾氣古怪這一點也不是第一次聽說，這跟她早年跟着父親滿世界‘流浪’的經歷有關，看人的眼光相當刁鑽，非常不好應對。
她父親顧洺，現如今顧氏財團幕後掌權人，儘管整個財團已經交給顧司年去打理了，但是他那‘華爾街金融巨鱷’以及‘股神’的兩大稱號不是白來的，陵寒對他的印象停留在自家裝裱起來的世界名人舊報紙中，其中已經泛黃的一份，那時候還是黑白照，照片裏的顧洺溫潤儒雅。
這份報紙是三十多年前紐約時報的採訪，也是關於顧洺這個人唯一的一點公共資料。
山莊大門口六輛型號不同的車停的十分張牙舞爪，離葉歡顏她們最近的車門前分兩排站着八個戴着白手套的西裝助理，統一着裝，威風凜凜，一副黑幫的架勢，領頭的是顧琉和顧敏兄妹倆，見了葉歡顏，十分恭敬的九十度鞠躬下來，“二小姐好，小少爺好。”
後面人也跟着齊齊鞠躬，排練過一樣吼道，“二小姐好，小少爺好。”
這氣吞山河的陣勢，嚇葉歡顏得腿一軟，顧敏離她近，虛扶了她一把，“二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暈船？”
葉歡顏瞥了她一眼，心想自己不是暈船，是暈排場。
這幫傢伙是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