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目光凝聚在他的臉上，他面如如常，慢條斯理的折了餐巾放在自己膝蓋上，然後端起手邊的紅酒杯，遙遙的對着正對面唯一沒在看他的顧洺，風度翩翩，得體大方毫不露怯。
顧洺從一開始就把他當成了隱形人，這一點，葉歡顏也是剛剛纔發現。
她原本以爲最不反對自己喝陵寒的就是父親。
這會兒陵寒的杯子已經舉了好幾秒，而顧洺依舊沒有要看他的意思。
葉歡顏忍不住，想要幫着緩和場子，卻被溫怡暗暗捏住了手腕。
“我爸不喝酒。”
顧司年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季筱月露出幾分錯愕的神情，說好的事不關己的呢？
“所以這杯我跟你喝，算是謝你這麼多年還等着我妹妹吧，沒辜負她。”
陵寒微微一怔，點點頭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顧司年這話也是在提醒自己父母，陵寒也不是十惡不赦，他也是四十歲的人了，十幾年的時光都是圍着葉歡顏度過的，該受到的折磨也不比別人少。
溫怡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一聽這話，臉色已經軟和了三分。
見狀，葉歡顏趕忙給顧洺碗裏夾了菜，“爸，喫菜，這個糖醋排骨燒的挺好的。”
顧洺這才嗯了一聲。
打量着父親臉色正常，葉歡顏這才稍稍放下心，轉頭看向陵寒，“你那個牛排，切給我一點，我想喫。”
陵寒點點頭，切了一大塊放到葉歡顏的碟子裏。
“我也想喫。”季筱月衝着陵寒眨了眨眼。
“也給我來點。”顧司年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溫怡詫異的看着幾個小輩就這麼大喇喇的把陵寒面前的牛排分了個一乾二淨，“既然牛排被我們分了，那你就勉強勉強跟我們一塊兒喫中餐吧。”
顧司年看了傭人一眼，淡淡道，“加一碗米飯。”
季筱月和葉歡顏兩個人相視一笑，七嘴八舌的給陵寒夾菜，轉眼間，他面前的碟子裏裝滿了排骨、雞塊、西藍花、土豆絲等等桌上有的中餐。
顧洺的眉頭微微一皺，卻沒有說什麼。
一頓飯最開始喫的不尷不尬，後來顧洺擱下筷子說喫飽了先走，溫怡也跟着離開。
之後衆人都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有些尷尬的氣氛遺留，好在季筱月在場，嘰嘰喳喳的講了幾個笑話，顧司年自然是捧場跟着笑笑，葉歡顏也笑了，氣氛融洽了不少。
飯後，季筱月拉着葉歡顏要去後山泡溫泉，顧司年和陵寒拗不過她們倆，最後也只得跟上。
原本以爲是公共溫泉呢，結果男女分開，換了泳褲從更衣室出來，陵寒才意識到方向跟葉歡顏他們相反。
顧司年已經先一步泡在池子裏面了，見他站在水邊上動也不動，提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怎麼，你以爲是四個人一起泡？失望了？”
陵寒摸了摸鼻子，“你不介意就行。”
兩個大男人一塊兒泡溫泉，怎麼想怎麼奇怪，顧司年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倒是讓他詫異了。
“還以爲你不介意呢。”
陵寒笑出聲，“我對男人沒興趣。”
霧氣朦朧中，顧司年的聲音傳來，“我也是。”
他沒告訴陵寒的是，其實這兒沒什麼分開泡和一起泡額規矩，只是他不願意讓陵寒看見季筱月穿泳裝的樣子而已，所以私心把他帶了過來。
自己媳婦兒的泳裝，別的男人哪怕是自己未來妹夫看一眼都不行。
想到這兒，顧司年嘴角邊噙着一抹笑，這一抹笑意卻被陵寒看了個正着，他皺了皺眉，“你是笑我這趟將會無功而返？”
顧司年收斂了嘴角的弧度，揚了揚眉，淡淡的丟下四個字，“你想多了。”
陵寒的眉頭皺的更深，半晌，開口道，“你爸平時都喜歡什麼？”
聽到這話的時候，顧司年的眼中露出一絲錯愕，陵寒爲人向來是自傲自大，這一點顧司年早就領教過了，這五年顧氏對歡娛集團的打壓不少，明知道是自己在背後動作，陵寒卻依舊能梗着脖子五年沒找他求情，連句好話都沒想法子遞給他過，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這人的腰桿有多硬氣。
這話可不像是陵寒說的出來的。
“問這個幹什麼？打算投其所好？”
“不管我怎麼樣，令尊恐怕對我一時間都是難以接受的態度，但是我覺得心裏有個數的話，慢慢來，應該會好一點。”
“你就沒想過我爸很有可能不會給你這個慢慢來的機會？”
隔着水霧，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陵寒的低氣壓。
顧司年沉吟了幾秒，“這時候或許我應該安慰你些什麼，但是我覺得沒什麼必要對你撒謊。”
但火上澆油，以及雪上加霜的事情，替妹妹出口氣，也是無妨的。
顧司年的眼中泛着狡黠的光。
溫泉池子的另一面，竹林環繞，冰桶裏泡着藍色的起泡酒。
季筱月穿着一身嫩黃色的比基尼像是一條金魚一樣在溫泉池子裏面遊了個來回，大呼一聲，“好爽啊。”
這才安分的在葉歡顏身邊躺了下來，一人端了一杯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看爸媽這態度，恐怕短時間無法攻下了，陵寒真可憐。”
感慨完之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季筱月咂咂嘴，“不過他也是自作自受。”
“你也覺得很難攻下？”
葉歡顏晃着酒杯，一臉的愁容。
“可不是麼，爸媽平時對我什麼態度，在對比對陵寒什麼態度，你看不出來啊，雲泥之別啊，嘖嘖。”
“在我面前嘚瑟是吧？”
葉歡顏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要不是我你能認識我哥麼？白交你這個閨蜜了，白眼狼。”
“別啊，我這不是在幫你麼？”
季筱月嘻嘻一笑，腳下閒不住的蹬了一腳，水花四濺。
“我有辦法。”
“真的？”
葉歡顏半信半疑的盯着她。
季筱月便湊到她耳邊，“你聽我說，這個辦法，雖說不是百分百的管用，但是百分之九十可以說是很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