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盜畫誅心 >第31章 第31章
    姬圓與費良辰回到青山樓,她從自己的屋子裏背出一個包袱。

    費良辰看她一眼:“這是做什麼?”

    姬圓說,“畫院有專門供畫師居住的屋舍,郎待詔分了一間屋子給我,要我搬過去。”她頓了頓,“已經和蘇姐姐打過招呼了。”

    她的包袱看起來分量很小,想必一盞茶的工夫便能收拾妥當。費良辰這才察覺她要走了,於是問:“只帶這點東西?”

    印象裏,上京貴女們哪怕是出門踏青,馬車裏都要塞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光是衣裳和繡鞋就要備好幾個包袱。

    但姬圓顯然與她們不同,說走就走的日子過慣了,背起行囊就能上路。費良辰打量着這張表情清淡的臉,有些煩躁。

    怎麼可以走得這麼幹脆?

    她就像萬花叢中嬉戲的青蝶,玩累了,拍拍翅膀便可以去尋覓另一片花叢,薄薄雙翅不沾染零星花粉,轉身便可以投入新的世界。

    姬圓點頭:“我東西少,帶些銀錢和換洗的衣裳便可以了。”

    費良辰眸色深沉,抱起雙臂:“本帥送你的那些衣裳呢?”

    姬圓哦了一聲:“我問過蘇姐姐,想把它們留在這裏,我分辨顏色還不是很熟練,還想再來向蘇姐姐討教幾日……殿帥是覺得不妥嗎?”

    哦,原來還會回來。

    費良辰臉色稍稍轉霽了些,若無其事道:“沒有,想來便來吧。不過衣裳總歸是用來穿的,你只拿來分辨顏色,未免暴殄天物。”

    姬圓有些爲難:“實不相瞞,那些衣裳太女人氣了一些,我穿不慣……”

    費良辰奇道:“女人氣?你自己不就是女人嗎?”

    他看了眼姬圓身上的孔雀藍窄袖對襟袍,妥帖束在長靿靴裏的武褲,以及高高束起的馬尾,活脫脫一個江湖俠客。

    好吧,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費良辰咳了一聲:“你小時候,沒穿過襦裙?”

    二殿下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與女孩子探討她們的衣裳,這種體驗十分奇妙,讓他不自覺地繃緊了漂亮的下頜。

    姬圓想了想:“倒是穿過那麼一兩回,不過穿襦裙不便習武,長途跋涉也不大方便,所以就不穿了。”

    費良辰沉吟道:“看來你兒時沒少東奔西跑。”

    姬圓聞言露出一點懷念:“那段時間雖然辛苦,但自由自在,也算值了。話說回來,殿帥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月上樹梢,這個時間,樓內姑娘們都在迎客,費良辰與姬圓站在遠離喧囂的廊下,晚風拂過木廊旁的梧桐樹,吹起大片金黃的落葉,好似下了一場黃金雨。

    費良辰知道,那句“冒牌貨”烙在了姬圓心裏,她在嘗試撥開迷霧,想從那些紛亂的幻影中抓住真實的他。

    他輕笑,擡手取下一片她頭上的落葉:“怎麼,終於對本帥感興趣了?”

    姬圓認真地看着他,眸子裏映着淺淺的月光:“殿帥曾親口說過,想知道什麼便直接問,不必拐彎抹角。”

    費良辰點了點頭:“本帥小時候很頑皮,明明身體不好,卻總是到處亂跑。我不喜歡整日呆在屋子裏喝藥,先生卻說我的身體不宜習武。可我不聽,上山下河、舞刀弄槍,這些事我都做過,也隔三岔五地闖禍。”他平平淡淡地說着,月光柔和了凌厲的眉眼,“有一次得罪了大人物,差點丟了性命。”

    姬圓一笑:“聽起來不像是冷宮裏的生活,倒與我小時候有點像。”

    費良辰勾了勾脣角:“是啊。”

    ·

    “陳公子,我做錯了什麼?我是在幫你呀!”

    凌霜忿忿不平地收拾行李,陳銘無精打采地嘆道:“少說兩句吧。”

    陳雙鯉倚在門邊,面沉如水:“到了青州之後,每隔一個月便向我寄信一封,我要知道你在北境經營得如何。”

    他看着陳銘打點行囊,眼見他把蜜合、枙子黃、芽黃色的衣裳都挑出來疊在一邊,其餘衣服收進包袱裏,不由默了默。

    他們兄弟二人身量差不多,即便生在富裕人家,但因兒時關係好,時常互穿對方的衣裳,久而久之便也不分彼此了。

    陳雙鯉入皇都以前,是極喜蜜合這等生機蓬勃的顏色的,但他的心境自入都後悄然蛻變,看黃色也不那麼順眼了。之所以還是挑着原來的衣裳穿,只因他以爲陳銘喜歡其他衣裳,便也不跟他搶。

    陳銘頷首應了,凌霜依舊絮絮叨叨:“你這人怎麼這麼擰巴!我早跟你說過,姬圓有朝一日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你們之間的關係只會更糟!與其你費心費力幫她,不如趁早斷個乾淨,省得再生出後顧之憂!”

    “再說了,你既然覺得愧對費良辰,那就不要和他搶姑娘,難道你在陸府時沒看出來那傢伙眼睛一直粘在姬圓身上嗎?你要是希望他對你的怨氣少一點,就趁早與他合作,然後和姬圓老死不相往來!”

    陳銘忍無可忍,暴喝一聲:“閉嘴!”

    偌大的廳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光潔的地磚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寒光。

    陳銘順了順氣,對陳雙鯉說:“大哥莫怪,我們三日後便啓程,一天都不會多耽擱。”

    他低垂着頭,全然是一個像兄長認錯的弟弟。陳銘此人平日大大咧咧,但僅憑他能將陳家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便知他實則心思細膩。生意場上長袖善舞的人,怎麼可能不洞悉人□□故。

    凌霜張了張嘴,反駁的話愣是沒說出口。

    “你怎麼也口是心非起來了,捨不得你哥就直說啊……”

    陳銘飛來一記眼刀,忽然覺得頭上一沉,遂愕然擡眼。陳雙鯉摸了摸他的發頂,平靜地說:“阿銘,你可信我?”

    陳銘當即說:“自然信。”

    “那你記着,”陳雙鯉微微一笑,眼尾帶着陳銘熟悉的清雋,“無論以後我變成誰,都是你的大哥。”

    ·

    陸府被劫一事傳到了官家耳朵裏,這一日早朝上又提及此事:“陸副使府上爲何會遭竊,竊者又是何人,侍衛親軍司可有查清?”

    鄧恩慈不在,他手下的馬軍司都虞侯又是個緘默的,於是只得陳雙鯉來作答:“啓稟官家,陸副使家中並未有任何東西失竊,至於盜賊,尚未緝拿歸案。”

    陸非之在一旁附和:“臣家中的確未有損失,謝官家關懷。”

    費良辰深深看了他一眼。

    費無憂嗯了一聲,又說:“可是堂堂副使家宅,更有禁軍把守,竟然還有竊賊混了進去,可見此人本領非同一般,爾等還是儘快將其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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