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盜畫誅心 >第78章 第78章
    風吹草野,光州城外號角喧天。

    謝良宵親自送謝良辰出征,年輕的首帥身披血紅戰袍,跨馬迎風而立。

    主帥不坐鎮車營,而是跑在最前衝鋒,盤龍軍士氣大漲,馬蹄踩過被填平的沼澤地,揚起的泥土是夏日的味道。

    謝良辰戴着一張赤金面具,只露出薄薄的嘴脣和漂亮的下頜,努顏飛馳在風中,被面具上的金光晃得刺眼。

    “故弄玄虛!”

    他冷哼一聲,提刀與他正面相迎,然而費良辰只是虛晃一槍,赤血槍的槍穗挑釁似地掃過他的頭頂,惹來努顏一聲暴喝!

    “你要爲你的自大付出代價!”

    謝良辰脣角微勾,冷冽的桃花眼裏佈滿戲謔。他換了隻手提槍,勾了勾手指。

    “來啊。”

    “哼,”努顏最討厭的就是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下一瞬,他提刀拍向馬背,“駕——”

    謝良辰微怔,原來努顏並不接他的激將法,而是繼續衝向盤龍軍內部,襲擊車營。

    “看劍!”

    謝良辰聞聲回神,單手架住迎面劈來的劍刃。他看見來人,笑出聲來。

    圖娜被他的笑聲激怒,“小子,休要小看女人!”

    圖娜早就聽說蒼梧人的軍隊裏沒有女人的位置,立國這麼些年也只出過一個當過將軍的長公主,在上戰場之前,她已經充分做好了被小瞧的準備。

    努顏告訴她,輕視敵人往往是失敗的關鍵一環。

    “小看女人?”

    謝良辰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他忽地一手架槍,矯健地站上馬背,腳踩住槍桿用力一壓,圖娜招架不住,握劍的手臂愈發顫抖。

    “我敬你敢站在這裏戰鬥,”謝良辰腳下用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但你小瞧對手,註定會失敗。”

    “怎麼會……”

    圖娜失聲喃喃,但尊嚴驅使她奮力架着劍承受重壓。她擡起眼,映入眼簾的這張面具沒有絲毫溫度,謝良辰的的確確將她當成了一個對等的敵人,對她進行認真地獵殺。

    輕敵的人是她。

    謝良辰見過這世上最堅強的女子,她幼時失去雙眼,眼睛失而復得後卻再也不辨顏色,可偏偏就是這般女子,成爲了一名畫師,能畫出謝良辰眼中最美的風景。

    謝良辰似乎將全部的內力都壓在了這一腳上,圖娜的劍刃猶如螳臂當車,她漸漸招架不住,這時謝良辰的腳忽然一鬆,他只是輕輕擡起了腳尖,槍桿上的重量驟然消失,圖娜身形不穩,一個踉蹌摔下馬背。

    戰場上盡是飛沙走石,圖娜偶出一口鮮血,吃了滿嘴泥沙。

    “你使詐!”

    “戰場上的規矩,看來你還是懂得太少,”謝良辰看她的眼神宛如俯視螻蟻,“摸不清對手就來送死,我該說你是自不量力,還是逞匹夫之勇?”

    圖娜一怔,什麼叫沒摸清對手?

    他不是從沒打過大仗的謝良辰麼?

    刀劍無眼,馬蹄肆虐,圖娜眼看就要被疾馳的戰馬碾成肉泥,她的領子忽然被提起,整個人被提到一匹無人的戰馬上。

    駱水天冷聲道:“快撤!”

    他提刀用力一拍馬背,戰馬馱着圖娜跑遠。謝良辰微眯着眼,坐回馬背上。

    他不會殺女人,今日必須死在這裏的,是眼前的這個人。

    駱水天勒住繮繩,知道自己躲不過。

    “來,”他褪下那層溫文爾雅的殼子,露出瘋狂的神色,“報你的殺父之仇!”

    ·

    努顏衝進盤龍軍的車營,但面前的陣仗令他大喫一驚。

    車營雖仍舊居於中央,但外圍被他熟悉的輕騎團團圍住。也就是說,南元軍若想解決盤龍軍的主力,他首先便要攻克這些輕騎。

    努顏皺緊眉頭,蒼梧什麼時候開始訓練輕騎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猛地回想起來,謝良辰是進軍出身,京城防線不常用車營,而是輕騎!

    不過輕騎也是南元軍隊的長項,硬碰硬,努顏也不怕,他高聲指揮,“衝散他們的騎兵!”

    這些騎兵並非臨時組成,俱是鸞和與謝良辰自京城帶來的禁軍。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謝良辰早在京城時就鑽研南元的軍隊陣法,他對禁軍的操練,無形之中全部是以南元騎兵爲假想敵。

    他嘴上不說,其實一直都在爲回到杭南做準備。

    蒼梧騎兵並未出現如努顏所預料的那般應接不暇的狀況,反而遊刃有餘,哪裏被衝散,立即便有新的騎兵補上,盤龍軍的陣型深處似乎有源源不斷的騎兵,衝破的口子總是被及時填滿,像一個運行精密良好的機關。

    作鎮主車營的鸞和眼觀六路,有條不紊地派出車營附近的輕騎,離車營最近的四周甚至還圍了幾圈步兵,專門宰殺從馬上掉落的南元士兵。

    努顏擦了擦臉上的血,他第一次體會到當初盤龍軍久攻不下城池的艱難。

    光州絕對不能落到蒼梧手裏!只有以光州爲據點,他們才能北上,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

    努顏目中兇光畢露,“諸位!我等必須死戰不退!長生天將保佑我們!”

    話音剛落,胸膛一陣劇痛,努顏遲鈍地低下頭去,他的心肺被赤血槍洞穿,鮮血染紅了鎧甲。

    “不可能——”

    他僵硬地扭過脖子,謝良辰一手挑槍,另一隻手拎着一顆頭顱——

    駱水天的頭顱。

    他怒目圓睜,猩紅的血絲裏流淌着不甘,可惜再也閉不上眼睛。

    謝良辰在殺死駱水天之前,沒有放出任何狠話,他並不急着報仇雪恨,而是以近乎平淡的口吻對駱水天的一生下了判詞:

    “爲庶民謀前程,本心未錯,但你投靠敵國,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又能爲黎民百姓殺出什麼出路呢。”

    努顏不相信,駱水天死了,那圖娜呢?

    戰場上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呼:“謝良辰!你還我的妻子——”

    謝良辰目色冷然,“是你,還我的父親,我的兄長,還有數萬盤龍軍將士。”

    “南元永遠跨不過光州城,杭南是最堅固的防線,蒼梧的土地,永遠不准你們踏入。”

    手起槍落,努顏衰落下馬,鸞和立即喝道:“上火藥!”

    車營已經且戰且行至光州城城牆下,火|藥|槍派上用場,騎兵迅速向兩側撤退,將架着火藥的車營露出,火星在空中拋出漂亮的弧線,光州城的天空被赤紅的火焰點燃。

    努顏趴在地上,戰馬踩過他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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