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少俠要擺爛 >第21章 長孫
    一滴水珠落到臉上,在眼睫上流連幾圈,一路劃過臉頰,冰冰涼涼,路塵從昏沉的世界裏轉醒。

    耳邊傳來鐵鏈沉悶的響聲。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直到渾身的痛意襲來,他的意識才匯聚些,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

    這裏是一處足夠寬敞的閉室,室內一處低陷的平臺,四周盡是冰冷的石牆,寒氣刺骨,除此外什麼都沒有。

    而他正跪在這低窪的平臺中,渾身每一處能動的關節都被鐵鏈困住,腰間墜的鐵鏈極爲粗重,纏了幾圈鎖在兩側,讓他想動個身都難。

    這辦法笨拙,但非常管用,路塵被鎖跪在原地,幾乎一動都不能動。

    深吸了一口氣,四肢百骸傳來的痛意讓他登時清醒不少。

    “呃……”

    他輕輕喘着氣,適應着每次呼吸,帶起的鎖骨處一陣綿延疼痛。

    短短時間,便有不少曾經的“舊友”來探望,皆是一陣冷嘲熱諷,無非是什麼“壞事做盡,爲害人間”的說辭,隨後就是各種各樣刑罰。

    已經記不太清都是什麼了。

    但畢竟還是在武當,沒有太多奇奇怪怪折磨人的手段。

    人可以適應酸甜,適應冷熱,適應黑暗或是明亮,卻惟獨適應不了痛苦。

    不會因爲被打得多了就麻木,每次的刑罰施加在前一次基礎上,帶來的永遠是漫無邊際的痛楚。

    長孫離愁來時,正看到路塵仰着頭,似乎是想伸個腰。

    他不禁怔愣在原地,胸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般的興奮。

    玉迭扇捏在手中,發出扇骨摩擦綢緞的聲音。

    如此情境,用驚爲天人形容也不爲過。

    長孫離愁廣收門客,見過無數絕俗的容貌,卻從未見過一個人,滿身血污渾身破爛,依舊能好看到這種地步。

    他的手腕和脖頸處已被磨出了血痕,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愈加明顯,換上的一身白衣也又已被鮮血浸透,薄薄一層衣服貼在身上,虛弱又從容的氣質,俊美到令人心驚。

    看着他擡着頭,冷汗從額上聚在一起滾落下來,劃過堅毅清晰的五官,流到乾裂的脣角,落在有些青腫的鎖骨上,喉結隨着上下輕微地顫動,在微弱的火光下滑出利落的線條。

    長孫離愁慢慢走到路塵身邊,生怕打擾了這美好的畫面。

    但還是驚擾到他了,路塵聽到聲音,不自主地顫了一顫。

    他低啞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地牢中:“是你…”

    長孫離愁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太高,看不清神情,只有聲音從上往下傳過來:“我們還是朋友嗎?”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聲音有些因爲壓抑在顫抖。

    路塵費力地擡頭看他,一臉疑惑。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這境地,有長孫離愁很大的功勞,那日大戰中,長孫雖助自己離去,但隨後帶來拜新月消息的那少年卻也是他的人。

    因爲拜新月爲了刺殺一事,已成爲長孫的人。

    是長孫離愁設計,引路塵入套,引開夏子規,再將他帶到這裏。

    曾經在月下把酒言歡的人,現在不知站在世界的哪一面。

    長孫離愁蹲下來看着他,眼中分明是貪婪,說話都有些不清楚:“我當初就覺得你非一般人,若是…若是當時就能知道你是陸北雲,說什麼也不會讓你走的,”他不知是因爲高興還是興奮,笑了幾聲,繼續道,“你隱藏的可真好,當年救我一命,也未曾顯露半點功法,本公子閱人無數,還是被你瞞得團團轉,沒有絲毫懷疑。”

    也不知路塵有沒有聽他說話,總之並沒有給太多反應。

    正想再說些什麼,地牢之門大開,又進來一人。

    外面的光亮過於刺眼,路塵側頭避了避。

    來人身材高大,一身精壯肌肉,見到長孫離愁豪邁拱手,聲音粗狂:“莊主。”

    長孫並不認得他,禮節性回禮,面色似有不悅。

    那大漢不知莊主在惱什麼,只當他沒問到自己想問的,於是解釋道:“謝掌門說陸北雲該歇夠了,讓我再來想辦法問一問,卻不知莊主也正在此處。”

    長孫離愁笑問:“可有問出什麼?”

    大漢搖頭,瞧了眼陸北雲,面色惋惜:“也不愧是被我八大門派追查如此之久的萬滄門首孽,灑家甚至想着,索性把他打死,給個解脫算了。”

    “萬萬不可!”長孫急忙搖頭擺手,失了風度,“此人…他…有用!得留着。”

    大漢看他結結巴巴的樣子,眼珠緩慢一轉,想明白什麼,似安慰般拍了拍肩:“灑家只是這麼一說,陸北雲身上有不少我們想知道的事,得留着。”隨後四下看了看,又說道,“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莊主不妨後退一步?看你這衣服布料,不賤。”

    長孫離愁被他的善解人意一時感動的做不出反應,順從的退至一旁。

    那大漢走近陸北雲,從腰間取出一條佈滿細釘的長鞭。

    路塵下意識的抖了抖。

    長孫離愁立刻發現了他的異樣,像看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從後面探出腦袋:“傳聞十惡不赦的陸北雲,竟怕這軟塌塌的鞭子?”

    壯漢看了眼長孫離愁,穩穩抱拳,回身一鞭抽向路塵。

    長鞭擊空,落在身上一聲脆響,迴盪在空曠的地牢,聲音冰冷又寂寥。

    那鞭子帶釘,較難施展,大漢明顯施了內力,揮在身上直接就能剜下幾絲肉條,帶的身上傷口也裂開來,路塵手指緊扣着鐵鏈,在地牢丁鈴作響。

    待過了一會兒,那大漢似乎也累了,鞭子揮打得愈發沒有章法,有一鞭揮的高了,直向陸北雲面頰而去。

    “兄臺!”長孫離愁急忙出聲阻攔,“再打下去就該醒不來了,在下先問幾句。”

    大漢於是老老實實撤力,擦了擦額上汗水。

    終於有了可以喘息的間隙,路塵無力地喘着氣,又困於琵琶骨的傷,不能太用力,只能閉着眼牙關緊咬着,看起來疼得很。

    長孫離愁垂首看他,心裏愈發躁亂,回身對大漢抱拳道:“兄臺辛苦,回房喝口茶歇會兒吧。”不等他有所迴應,急忙把人往外推。

    那大漢莫名其妙回了幾次頭,最終走開了。

    長孫離愁鬆了口氣,再次看回路塵,體貼的半蹲下去,撫開他額上幾縷被冷汗打溼的頭髮,又擦去嘴角的血線,卻還是看到路塵臉頰幾道鞭痕。

    “路兄,你這是何苦。”

    “何苦?”路塵苦笑,“不是你帶我到這兒來的嗎。”

    長孫離愁彷彿沒有聽出他的嘲諷,一隻手從他的臉頰輕觸到喉結,流連幾圈,一路劃到鎖骨才懨懨放手。路塵閉着眼,細碎的呼吸漸漸微弱,好像下一刻就會失去意識,長孫離愁緩緩摸上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與自己對視:“想不想離開這裏?”

    他看着路塵漆黑剔透如墨玉的眼睛,手上力道越來越重,幾乎要將路塵下巴捏碎也不自知,神情已近乎瘋狂:“你答應到我無涯山莊,我帶你離開。”

    路塵皺起眉,動了幾動才偏開頭,疲憊地闔上眼。

    長孫離愁半蹲在原地看着他,似乎怎麼都看不夠,還在等他回答。

    路塵輕笑,鎖骨處又是一陣鑽心的疼,他閉眼等了等,眼前的黑霧褪去些,才道:“不勞煩…莊主…”

    “你從前叫我長孫,不叫我莊主。”長孫離愁胸口升起一團火,又很快被路塵髮尾滑落在鼻尖的汗滴給澆滅了。

    路塵被脖子上的鐵鏈困住,只能微微垂首,幾縷髮絲凌亂的落在額前,看起來頗爲頹敗,長孫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想安慰幾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無措地解釋道:“其實我的九音是在不經意間下一顆種子,無中生有,所以有些話並不是本人的意思。”

    路塵似是擡頭看了看他,眸光卻是渙散的。

    “只要你肯在我門下,我保證沒有人能再傷害你,那小丫頭也可以留在你身邊。”長孫離愁越說越興奮,簡直覺得他下一秒就要答應了。

    路塵卻還是沒什麼反應。

    “罷了。”長孫離愁撐着腿站起來,將玉迭扇握在手中,“你撐過這幾日,我給你把那小丫頭找回來。”

    “你別動她。”路塵掛着手腕的鐵鏈破碎的響了幾聲。

    也不知是不是那鐵鏈相擊聲被施了什麼法,長孫離愁又生起氣。

    他從袖袍上扯下一塊布,仔仔細細捲起來,比劃了一下大小,隨後用力的捏住路塵的臉,迫使他張開嘴,將布塞了進去。

    他耐心地叮囑道:“你可不許自盡。”

    路塵的兩頰被捏出一片紅印,在蒼白的臉上分外明顯,長孫離愁伸手想將紅印拂去,被路塵躲開。

    長孫也不惱,反而笑了笑,直到看路塵漂亮的眼睛慢慢閉上,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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