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也好,發生了這件事是誰也沒預想到的,你多抽些時間陪陪他。”
“好,明天就是老五的頭七,事情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還有其它的事情嗎?”
“那些在墓裏死掉的人,你多貼補他們家人一些錢財,這次雖然是走了不少貨,但還是壞了名聲。老四和老六那裏,你一會兒知會他們來我的書齋一趟,下去吧。”
“是。”
緊跟在莫一聞身後的莫六指把事情交待完以後,然後雙手插在綿袖口裏往花園那裏走去。
這個高壽的莫一聞現在早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幾進幾齣墓穴的小夥子了。
一陣秋風吹過,他感覺到身上一股陰風鑽進後背,那感覺像極了墓道里身後倒灌進來的冷風。
他的左手緊緊抓着那個用鹿絨毛縫製而成的手籠,拄着松木手杖進了屋子。
隨着一聲沉悶的關門聲響起,屋裏面亮起了昏暗的燭光,幾聲咳嗽聲在莫一聞的嗓子眼裏冒出來,屋檐處的松樹針開始搖晃起來。
沒過一會兒夜空裏面慢慢地落下雨滴,雨滴聲漸漸開始密集起來。
雨滴敲打在窗臺上的花盆裏,盆景下面土壤的顏色暗沉了起來。
躺在屋裏熟睡着的莫子笙不知道怎麼得煩躁不安,蓋在他身上的被子讓他踢到了地上。
他緊閉着雙眼,額頭上卻冒出冷汗,他的手時而放鬆,時而緊緊在半空裏慌亂地抓着什麼東西。
“爹......爹,快拉住我的手,墓道快塌陷了,爹~~~”
夢魘裏面的莫子笙怎麼努力都抓不住他爹莫五貝的那隻手,驚出一身冷汗的他睜大雙眼發現原來是一場噩夢。
這個時候窗邊逃過去一隻黑貓,月光打在黑貓身上,投在白窗上的黑影映出詭異的人形影子。
莫子笙剛一從牀上坐起身來,一聲貓的尖叫聲響起,黑貓已經消失在了窗前。
牆上的掛鐘顯示時間纔是九點三十分,他盯着掛鐘幾分鐘,然後晃了晃有些疼痛的腦袋起身出了屋子。
屋外地面上的雨水順着水道流進廊眼裏,他穿着一件單衣急匆匆地往後院跑去。
從莫一聞屋裏議完事情的四叔莫奈河和六叔莫一盡走了出來,他們面露難色,似乎議事進行的不順利。
急跑過來的莫子笙碰到了莫奈河,莫奈河手裏的菸斗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
菸嘴處燒紅的菸絲一沾到雨水,嘶嘶地冒出聲響,火星一下子便熄滅了。
“子笙,你......你醒了?”
“醒了。四叔、六叔,長叔公他睡下了嗎?”
“還沒有,不過好像咳的很厲害,你這是要去幹什麼?”
“你爹的事情,長叔公會處理好的,明天是你爹的頭七,你還是養足精神好忙活起靈的事情!”
“你怎麼沒有攔住他?”
“他的性子,攔也只能攔住這一時,剛剛大哥說的話,你都忘了嘛,想想還是怎麼應付老五那些手底下的人吧。”
“哎,希望明天不要生出事端來。”
“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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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叔公,長叔公,我是莫五貝的兒子子笙,您還沒睡下吧?”
“長叔公!”
“事情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還沒等到屋裏的長叔公莫一聞回話,桌子上的燈便一下子熄滅了。
幾聲咳嗽聲後也沒見屋門打開,莫子笙實在是不甘心,他一下子便跪倒在腳下的青石磚上使勁兒地磕頭。
雨越下越大,雨滴聲叮叮咚咚地響了一夜,躺在牀上的莫一聞一夜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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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小叔,快醒醒!”
“是......是你啊,一隅,有......有沒有看到長叔公出來?”
“沒有,小叔,你看我手裏的木鏟雕的怎麼樣?”
“不錯,不過鏟子這麼小,是挖不到三色土的。”
“我知道了。”
“沒關係,下次有時間我再教你。”
“好!對了,其他人都在找你呢。”
“再見到找我的人,你知道說什麼的。”
“嗯,小叔也許在宗嗣堂裏找貓,或者是躲在屋裏睡大覺。”
“沒錯!”
莫子笙喫力地從青石磚上站起來,晃晃悠悠地繞着後院的小門走了。
莫一隅拿起手裏的木鏟用力地狠撞了幾下青石磚,沒想到木鏟咣的一聲竟然斷成了兩截。
他撿起木鏟往靈堂那裏走過去,剛一出園門便被莫一聞一把抱在了懷裏,任憑他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
“壞人,壞人!”
“是我啊,我這把老骨頭都被你打疼嘍!”
“小叔也許在宗嗣堂裏找貓,或者是躲在屋裏睡大覺。”
“哈哈哈,那你一定是見到他了,快告訴我他在哪裏?靈堂那裏的人都等着他呢。”
“沒見過,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那你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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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怎麼還沒來啊,時辰都快到了。”
“昨天聽說長叔公找四叔和六叔談過了,八成是關於五貝叔手下人的安排,你就在這瞧好吧,今天的起靈肯定沒那麼簡單。”
“莫子笙那小子還小,有些人一定會緊盯着這個位子的。”
“說的是啊。”
“找到子笙了嗎?”
“找遍了莫宅上上下下,都沒有找到他,要不我再去外面找找?”
“現在這種情況,他是不是生出什麼事端的,你先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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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叔公,您來了,時辰差不多了,您看。”
“子笙,我知道你在這裏,你的事情我會考慮的,快出來吧。”
躲在角落裏的莫子笙聽到莫一聞的話,眼睛裏面頓時眼滴涌出了眼眶。
他明白長叔公的意思,然後從兜裏摸出來一條細長的白布條系在了額頭上,一步步從石路中央往靈堂那裏走過去。
他走過的地方,其他人都趕緊往後面退讓着,莫五貝的手下都一個個在他身上輕拍着他的後背給他鼓勵,他眼睛裏他爹的灰白照片看起來格外精神。
靈堂左右各兩把紫檀椅子,莫天明、莫六指、莫奈河、莫一盡坐在上面,衆人中央一方整塊石頭布雕琢而成的水缸坐落在大家眼前。